午饭后,贺然来到苏夕瑶屋内,有些懊恼道:“唉,没想到这般难讲。”
“是我太愚钝了,怪不得你。”苏夕瑶劝慰着,递给他一杯香茶。
贺然拨动着棋盒中的棋子道:“不是姐姐愚钝,是相差太远了,无论怎样我也要讲明白。”他两眼望向窗外凄凉道:“以前的一切都失去了,孤身在异境,草木皆不是旧模样,如果连个知道我来历的人都寻不到,与是孤魂野鬼何异?唉……”他这次讲的倒是真情实感。
同是孤寂中人,贺然的叹息苏夕瑶感同身受,她怜惜的说:“公子且放愁怀,若不嫌我愚钝,尽可慢慢讲与我听。”略一停顿继续道:“不过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公子是否真有把握胜那筹圣。”
贺然感受到她真挚的关切,想了一下夹起一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道:“围棋在我们那里兴起之时,我们那里的情景与此处相差不多,而我所处……朝代距那时已有两千余年。”
通过一番讲解,等苏夕瑶吃力的接受了他的说法后,贺然继续道:“我所学乃是数千年间无数圣贤积留之精华,筹圣如在小土丘,我则立于山巅,高下何须再论?嘿嘿”说完露出占了天大便宜的那种窃笑。
苏夕瑶听罢微笑道:“如此说来我大可放心了?”
“姐姐尽管放心。”
“那你在山上所言‘不过一死’云云,应是故意戏耍我了?”苏夕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贺然大窘,讪笑道:“贺然不敢有戏耍之心,只是……只是……”他偷眼看苏夕瑶面色转冷,说不下去了。
“只是想看我是否为你担心是也不是?”苏夕瑶不悦道!
事已至此贺然倒坦然了,拿出二十一世纪对待女孩子那份胆略,无赖的笑着点头道:“见到姐姐为我担心当时就是死了也无憾了。”
苏夕瑶哪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俏脸一红,叱道:“你怎可如此……”
贺然嬉皮笑脸道“嘿嘿,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才子雅士,其实连正人君子都算不上。”
苏夕瑶没想到他会这么品评自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捧起一卷书不再理他。
贺然看出她并未真的生气,想了一想,轻声用汉语哼唱起那首优美的《涛声依旧》:“带走一盏渔火,让他温暖我的双眼,留下一段真情,让它停泊在枫桥边。无助的我,……”
从未听过的曲调让苏夕瑶忘了生气,惊奇的抬头望着他,专注的倾听着,贺然见引起她的注意,停住歌声,笑道:“下面的词句忘记了。”
苏夕瑶看出他是故意不唱,真想把手中的书砸到他脑袋上,扬眉道:“若不唱完,我这就命人把你送进官府!”
“当真?”贺然觉得逗惹这绝代佳人实是一件乐事。
“你最好在我起身之前就唱下去。”苏夕瑶说着放下手中的书。
“别别别,别起来,我忽然又记起来了。”贺然立刻就接着唱了下去。
苏夕瑶沉浸在奇异的音律之中,贺然唱完呼唤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眼中异彩流转兴奋道:“这是你们的乐曲?”
贺然点头称是,苏夕瑶道:“新奇的很,你可能用此琴弹奏?”说着指了指另一张几案上那张古琴。
乐器可是贺然的弱项,敷衍道:“这个以后可以试试,姐姐觉得我们讲话音调是否有趣?”
苏夕瑶笑道:“你再讲几句我听听。”
贺然略一思索就用汉语讲道:“姐姐国色天香,兰心惠质,不把你追到手我誓不罢休!你要同意嫁给我就笑一下。”因很长时间不用汉语,说起来居然有些磕磕巴巴了。
苏夕瑶何止笑一下,听着怪异的语言看着贺然挤眉弄眼的怪样笑的差点直不起身,如果她能听懂,恐怕宁可憋死都不会笑的。
贺然龌龊的伎俩得以应验,不怀好意的陪着她笑了起来。
“你可否教我学说这种话?听起来很有趣。”苏夕瑶笑着问。
贺然随口道:“很是难学,姐姐学来也是无用,只我……”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苏夕瑶是怜他孤苦,想借乡音给他些慰籍,他不想拂她好意,转口道:“姐姐若闲暇无事,当作消遣也好,日后我教姐姐,现在要不要见识一下贺大公子的书法?”
苏夕瑶想到他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禁莞尔。
贺然走至书案前,研好墨铺开一张作画用的大纸,略作思索后对站在身边的苏夕瑶道:“我送姐姐一首诗歌。”说着刷刷点点写了起来,他毛笔字有些功底,此时又刻意卖弄所以写的异常卖力。
苏夕瑶凝神看时大觉奇怪,见他写的最初几行中规中矩虽不认识但觉还有些模样,及至后面运笔如飞,笔画蜿蜒曲折牵连断续,似随意勾抹毫无章法,连贯细看却隐隐藏有画意。
贺然写完搁笔看了一下,感觉还算满意,错开一步让苏夕瑶站在中间,指着前面的字道:“姐姐看这些字是否有些熟悉?”
苏夕瑶点头道:“倒与这里之字有些相似。”
“这就是我们那里围棋最初流行时期我们先祖所用文字。”这几个篆字贺然只是依记忆描画的,只具其形笔画是否正确就不敢保证了,反正这里没人懂,他也就不用脸红心虚了。
“因这种字笔画反复,后人删繁就简改成这个样子。”说着他指着后面的一行隶书,“之后又有删减,为书写便捷,变化出不求工整只求能识的草书,再后来更有连识都难识的狂草……”
苏夕瑶听完前后又看了几遍感叹道:“变化竟如此之大,不知我们这里的字日后会不会也如此变化。”然后瞪了贺然一眼道:“哪有你这般把诸多字体写在一起的,我初时还以为你们那里的字就是这般繁复多变呢!
贺然哈哈笑着,接着她的话题道:“这里的字肯定也是要变的,人们越来越忙,哪能把那么多时间都用在写字上,哼,都忙死才好!”说到后面神情有些萧索。
苏夕瑶察觉到他神色有变,明眸一闪没有追问,笑着说:“你还未曾告诉我此诗何意呢,不若你用此处之字写来我看吧。”说着眼中露出一丝促狭。
贺然脸上一红,推开自己写的字幅,重新展开一张纸,笑道:“还是我读姐姐写吧。”苏夕瑶抿嘴笑着提起笔。
“清谷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不再来。”贺然觉得原诗中“北方”二字用在这里欠妥,随口改成了“清谷”。
苏夕瑶写罢,轻声吟诵了一遍,看出他把自己比作了文中的佳人,玉颊轻红含羞带怨的看了他一眼。
贺然被她这种风情引得心中一荡,急忙把目光移开,不打自招道:“这是他人之作,我是借来送姐姐。”
“想你整日嬉闹也无此才情。”苏夕瑶哼了一声,随即又赞道:“以危祸示佳人之美,真神奇之笔,唉……,看来红颜祸水两地皆同。”
贺然怕勾起她伤心之事,急忙把话题引开。有了上午的经验,他不再妄想把所有事情都讲明白了,而是只捡苏夕瑶感兴趣的话题谈论,可事情没有孤立的,一旦讲起来,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
好在一个听的着迷,一个讲的起劲,后来苏夕瑶又给他找来眉笔,让他边讲边画,心如止水的绝世佳人面对光怪陆离的现代科技与生活,再难保持往日平静,如水明眸不时露出异彩,眉心时皱时舒,看的贺然直心疼,真担心她会把自己弄出皱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