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规模的大战即使不算空前,也可算是罕见了。
赵醌铠甲内的衣衫早已湿透,回到大帐后浑身还在微微发抖,今天的战况令他彻底心寒了,他本以为被逼上绝路的赵军加上拼死一搏的留军即便不能与西屏战个旗鼓相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样的话,凭借三万易、顺联军就能稳操胜券了,可此战的结果让他大失所望,现在赵留联军可战之兵只有四万左右,疲 惫的易顺联军战力只能打个对折,三万人能发挥出一万五千人的作用就不错了,算下来自己手中兵力不足六万,可西屏至少还有五万,明日再战恐怕连半日都用不了,联军就会彻底被消灭。
不能再拼了,赵醌暗自后悔起来,先前的急躁情绪给他带来了艰涩的苦果,此刻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另一路联军的身上了。
没等赵醌击鼓聚将,四国军师就已先后来到了中军帐,樵亥紧咬牙关,这一仗留国损失了两万多人,这让他心痛不已。
“连夜撤军吧,赵军退守蒙城,留军守谷城,顺军守下河城,易军去守虎岩关吧。”赵醌说话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因为下河城与虎岩关比较突前,首当西屏兵锋,这两国军师都曾反对过决战宁野,事实证明他们是对的,可自己现在却要他们突前驻军,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白宫博立即就欣然领命了,那个令他厌恶的贺然居然也顺从的点了点头,这让他颇感欣慰。
樵亥的看着贺然淡淡道:“贺军师,我赵、留两国将士浴血奋战死伤惨重,你难道真要去守虎岩关吗?”
赵醌不知樵亥为何要刁难贺然,不悦道:“樵军师,我们已无力再与西屏拼下去了!”
樵亥没有看赵醌,而是冷冷的看着贺然。
贺然尴尬的笑了笑,红着脸有些难为情道:“今夜……嗯……今夜无星无月,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实是不宜追击,我一会就把易军调到前阵,天亮就出发。”
樵亥微微点点头,拱手道:“这还不枉你我相识一场,我带人紧随军师之后。”
白宫博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低下了头。
赵醌被弄糊涂了,迷茫的对樵亥道:“你们要去追什么?”
赵醌盯了一眼白宫博,才答道:“大帅,西屏今夜一定会偷偷撤兵,唉,可惜暗夜无光,否则我们衔尾而击必能大胜。”
“西屏会撤军?”赵醌皱着眉头思索着。
时朗不想让赵醌同着易、顺两国的人难堪,解释道:“正是,曲邪现在必定在后悔打这一仗,我猜他事先也没想到此战会打的这么惨烈,打到后来我察觉到他派兵已有所保留,按我们今日的打法,曲邪完全可以把我们打败,可他并不想把全军都投入战局,只是令西屏军保持着微弱的优势,想借此令我们知难而退,他很怕我们孤注一掷,因为那样的话,即便西屏能获得惨胜,那他的十万大军也剩不下什么了,另一路联军就足以撼动西屏的根基。”
赵醌恍然大悟,他想要斥责时朗为何不早说,可想了想又闭上了嘴,就算自己在战场上就明白了这一点,也不能为了给康国做嫁衣就把赵国人马拼光了。
“要是西屏人真撤了,在路上必定会设有埋伏,我们追击时谨慎些。”赵醌再也不堪承受打击了。
贺然也皱起了眉头,他不熟悉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冒然追击说不定真会中计。
“我随易、顺两军作先锋,大帅督赵、留两军为后援,我料曲邪现在急于逃回万壑关,路上最多是布些疑兵,不会真的设什么埋伏。”樵亥镇定道。
“还是小心为妙。”白宫博面无表情道。
赵醌对白宫博点了点头,道“嗯,曲邪智勇双全,我们不能不防,就依樵军师所讲,你们天一亮就出发,切记要谨慎行军!”
樵亥嘴角露出一丝不屑,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清晨,苏明在集整兵马时,贺然看了看昨日的战场,那尸骨枕籍的景象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凝结的鲜血呈现出暗紫色,仍散发着冲鼻的血腥气,原野翠绿的底色现在已被这惊心的暗紫色遮盖,死者一张张失去生气的脸犹显狰狞,触目皆是的残肢断臂、血肉翻张的伤口令他几欲呕吐。
贺然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又想起了那句“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为了诸侯的一己私欲,这么多人被迫浴血而战,什么世道啊?
尽管贺然对人类抱有冷漠的心态,认为人是祸害万物、涂炭生灵的刽子手,但眼前的惨景还是令他心生恻然。
顺、易两军迅速的出发了,昨晚探报就已查明西屏大寨已是一座空营,所以他们少了顾忌,一路循着西屏人丢弃的物品追的很快。
曲邪真的是怕了,这一仗打下来他肠子都快悔青了,想象中的乌合之众给了他一个惨痛的教训,他已无心恋战,现在头脑中只有一个字:跑!越快跑回万壑关越好,先前的战果已顾不得了,守住自家大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路过那些已被攻陷的赵国城池时西屏军连停都没停,守城的将士也都匆匆的加入了奔逃的队伍。
不用阻敌了,在逃跑上他们已占了先机,这里离西屏边境不过才一二百里路,只要拼命的跑,联军是追不上的,设伏的事曲邪连想都没想,他虽看不起联军的战斗力,但却不敢轻视联军中的那几位军师,樵亥、白宫博、贺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给他们设伏多半会自取其辱,弄不好还要偷鸡不成反失米,斗心眼的事还是算了吧,靠着万壑关的天险与其硬拼才是稳妥之策。
贺然他们唯一的收获是追到了一千多西屏的伤兵,樵亥根本没给他们投降的机会,手一挥就杀光了,白宫博与贺然在边上看着连眼都没眨,体现了作冷血军师的基本素质。
战果如此的微不足道也在三人的预料之中,这次追击最重要的目的是为振奋联军的士气,要是真追上了曲邪的大军还真就成麻烦事了,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所以尽管追的气势汹汹,但都暗自把握着应有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