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历三年,人间泸州。
顾知晴一身戎装,端坐在柜台前,开始了每天日复一日重复的镖局记账工作。
说是一身戎装,其实也不过是戎装里的内衬,巨斧扫月被时光抹去了光亮,盔甲早已蒙尘。
二十二岁正是人生的大好年华,用武者的话说就是身强力壮,当打之年。可惜顾知晴似乎练武入魔了,就在去年,因为日击万斧,终于是把自己练出了伤病,右边肩膀经脉受损,没有奇遇,终身不能再动用右手的气力。从原来威震泸州七百里的小霸王变成了小废物,只能让旁人空叹一句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柜台下面摆放着一把足有十二尺的巨斧,约莫三尺宽的巨大斧面寒光微亮,似乎哪怕一年没有使用依旧透露着超越寻常兵刃的锐利。正是顾知晴曾经使用的巨斧扫月。
顺手抹去了扫月上的灰尘,顾知晴哀叹一声,便不再回想过往的辉煌了。因为伤病弃武从文,也意味着他再也接镖了,要不是他前些年兢兢业业,正好玄鲸镖局的掌柜朱无心也重情重义,这才给了他一份记账的工作没让他露宿街头,还得以在这个冰冷的世界有个温饱的保障。
说起玄鲸镖局,那可是曾经人间响当当的一个金字招牌,据说玄鲸镖局的创始人叶玄曾经接了一单送往蓬莱山的天字一号镖,并且还在回返的途中顺道降服了东海作恶多端的妖兽玄鲸,这才敢当着天下人的面把玄鲸镖局的招牌亮出去。
要知道在这偌大的人间可是真的存有几尊挥手间便可移山填海的真仙。更有十几尊久居深山不出,以凡人之力问鼎仙座的人间凡仙。敢将东海妖兽榜曾经排名第一的妖兽玄鲸当成牌面挂在镖局门槛上,那便是与自称天下第一等同的做法了,人间虽有真仙,但妖兽玄鲸可是曾经将三位真仙拖入东海硬生生靠着无尽巨狼绞杀得尸骨全无的存在。玄鲸镖局的名头,在叶玄时期,算是人间第一镖局也不为过。
但是这玄鲸镖局的辉煌跟顾知晴的轻狂一样,早就被时光无情的抛弃,现在的玄鲸镖局,仅仅是三位武师,一位武宗的一方豪强,要说在这泸州还尚且有几分历年先辈打拼下的威慑,要说放眼整个华夏,那便如同过江之鲤一般,与之实力相仿的镖局数不胜数,厉害的镖局更是挥手间就足以让玄鲸镖局从人间消失。回望万年的人间史,豪门终究逃不过衰败两字。
这会儿整个玄鲸镖局更是只余顾知晴一位主事人和数位侍者,前一天晚上来了一位蒙面贵客,挥手间就发出了一道地字三号镖,报酬之高引得现任掌柜,也是玄鲸镖局唯一坐镇的武宗朱无心亲自出马,玄鲸镖局的各路镖头更是倾巢而出。
时间回到了昨日。
泸州城外,掌柜朱无心带着三路镖头和数十人马全副武装就要出镖。
掌柜朱无心上马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了身旁的顾知晴一句:“近日若是有人持令箭而来,定要好生招待,不可怠慢,我有故友与我相约十年为期,与分别时日便定下了一单延期十年的镖,镖师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信义二字,镖令一出,生死相随!!!”
交代完这些就要上马的掌柜,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回头又叮嘱了顾知晴一句。“若是那人赶着上路,便将玄鲸门的镖旗祭出,是暗门里那道绣着玄鲸图样的传承镖旗。你拿出来以后,用镖旗的名义担保,接下那趟镖。暗门里除了镖旗另有一枚九转元阳丹,专治各类先天不足,洗筋伐髓。有逆天改命之功效,那是我珍藏了多年不舍之物,你若替镖局接了那趟镖,便直接拿去使用,那本就是那单镖的报酬。用神丹治好你的那只右手,然后去完成那趟前路未知的委托。”一通慎重的交代让本是镖师的少年顾知晴意识到近日那份未知的委托的重要性,要知道镖师最重信义二字,既然是送镖的报酬那自然得接镖以后才得以享有支配权,无论是顾知晴还是朱无心,没接到镖之前都不会起了贪念去碰那九转元阳丹。
有了朱无心临行前的一番叮嘱,这会镖局的工作,他自然不敢怠慢。认真盯紧着镖局门口路过的每一个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而过,泸州城正是隆冬腊月的溯骨寒风,没有北境的陆风与飞雪一般给人势大力沉的压迫,却带上了一抹江北特有的冰冷,夹着微雨的江风像是一头洪荒异兽一般,给了泸州城内的人们另类的寒意。透骨的寒。黑云遮住了天空,一天的忙碌又在清闲中落幕。
柜台正对着风口,寒风吹得顾知晴打了喷嚏,揉了揉通红的鼻子,顾知晴无奈地感叹了一句:“这天,倒是愈发地冷了,就是不知人世间还有多少温暖。”闲言细语间,顾知晴便要转身上楼去取裘衣御寒,掌柜有交代,那镖局自然是夜不闭户。镖局在城主府有备案,可以有夜不闭户的特权。
就在顾知晴刚要离开柜台,突然有一人跨过了镖局的门槛,绣满了嫩绿花纹的油纸伞,花纹绣的是一对戏水鸳鸯,这年月大家闺秀通用的款。光看这油纸伞,顾知晴便知道来人定是一位大有来头的姑娘家了,只是他很好奇,姑娘家,还用得着送什么镖?
“店家,您准备歇息了吗?”姑娘十分礼貌的叫住了即将上楼的顾知晴。顾知晴隐隐感觉掌柜交代的那不知名的委托来了。当下也不敢怠慢,急忙转身接待这位大家闺秀。
收了油纸伞,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姑娘一身纯白的抹胸襦裙系着一条暗红的束带,浅红的披肩刚好遮住了那襦裙掩盖不住的香肩,微微裸露的肌肤好似皎洁的皓月,一时间顾知晴竟然被眼前这位恍若仙女一般的绝代佳人给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