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得意带着几个华山兵——当然也由不得他不带——一路往北,向龙山清凉宫方向去。然而,眼前着要进入龙山地界了,风得意的心中是五味杂陈,他勒转马头,往西南狂奔。华山的士兵有如阴魂不散,又追上了他,拦住他的马,说:“公子,龙山在北,为什么往南去?”
“我几时说过要去龙山了?”风得意扭头看着他们,华山的士兵回答他:“是主上告诉我等……”
“哦~我说你们怎么会听我招呼,一路相随,原来是在监视我!”风得意气得扬起鞭,照地上一甩,溅起片片草,士兵们赶紧下马,矢口否认。
风得意也懒得追究,他直接拍马前行,华山兵不紧不慢地跟着,跟着他去梁山天陵洞。出岫和无涯因兵败之事赌气已有些时日了,梁山之事,变得云谲波诡。
当云无涯带着楚儿和一些残兵败将回来时,被前来迎接的长翁主率兵拦在山下,质问他:“你的兵呢?”
云无涯不作声。
“回答我的话!”出岫挥一挥鞭,卷起一地风烟,见云无涯依然不说话,她恼羞成怒,吼他:“你知道兵败对于梁山意味着什么吗?”
楚儿站起来,为无涯打抱不平:“常言道‘胜负乃兵家常事’,大姐你说得过分了吧。”
出岫看她一眼,冷笑道:“你一个华山翁主,在我梁山住着,还请我梁山人复仇,不更过分?”
“我没有!”楚儿解释道,“自从华山被歹……被人所据,我就无家可归了无涯公子不计前嫌收留我,我又怎么能忍心让梁山人担受风险?”
出岫拍拍手,说起了风凉话:“真是可歌可泣,华山家可都像你这样‘当面一套,背地一套’……”
“姐,你说什么?”见楚儿伤心了,无涯顶了出岫一句,岂料遭到出岫数落:“无涯!你根本不懂我云、楚两家的恩怨,今天正好楚翁主也在,我便把话说清楚,让你看看华山真面目!”
“不,不要说!”无涯一个劲儿地求情,可是没用,出岫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火气,命人按住楚儿,拉着无涯,娓娓道来:“华山主母从风家嫁了去,才几天时间便跑出云府,寻死觅活,被主父所救,赖在我云府不走,楚山孤派了几拨人,主父就是不给,师兄弟就结下了仇,后来华山母挺着大肚,抛弃了主父,楚山孤知道了,追人到河边,华山主母跳河,主父来救,腿便落下病根了……”出岫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把面前的楚儿撕碎,但她只是用力掐了几下,便看着云涯说:“华山主母最后生下了一个女儿……她就是……”她指着楚儿。
无涯震惊了,以为楚儿就是主父的私生女,心痛地问楚儿:“这是真的吗?”
楚儿推开众人,抹着眼泪,向山外跑去,自言自语,喊得很大声:“谁也不是……谁也不是……”
“把她杀了……害得我梁山损兵折将!”梁山人都叫着“杀死她……”,无涯伤心之余,看着楚儿无助的被人摆布,他怒了,拔剑相向,看向出岫,说:“若是杀了楚儿,我就拼死一搏!”
“你竟然为了她,向你的姐姐拔刀!”出岫看着云无涯带来的兵,也跟着公子拔刀,轻蔑地笑:“反了反了,败军之将,还有骨气?”
僵持之下,出岫还是心软了,看着楚儿,微笑道:“难得无涯的痴情,我就不管了,可是无涯,你损兵折将,折损的可是我梁山世代相承的勇士,你该当何罪?”
“只要姐姐不再追究楚姑娘,我甘愿受任何惩罚!”
“好,那便依公法!”
无涯被押入大堂,剥去上衣,跪在地上,承受着一板一板的打。
过了一会儿,执法念道:“翁主,一百哀痛根已罚,现请二刑。”出岫看着无涯脊背的血流了一地,忍住心痛,点头示意,于是,执法围坐一圈,嘴里念念有词,一字一句,使得无涯头昏脑胀,连吐了几口鲜血。
楚儿看不下去了,向出岫跪下了,喊着“翁主”,为无涯求情:“你罚我吧,是我叫云公子为我发的兵……”
“楚儿,你不要说话!”
“我不能让你为我承受痛苦啊。”楚儿哭着,只听执法又念:“翁主,记恩已读,现请三刑!”出岫看着无涯的神色,已经支撑不住,满心悲痛,便提醒他:“无涯,二刑已毕……”
“请三刑!”无涯直接抢过话头,用尽力气喊出来,他也倒地不醒。
“败军之将,都要遵《长安一页》严惩,先主也受过罚,今主也不能逃,我为主上减了刑罚,这三刑,权且记下。”出岫对众人大喊,紧捏着袖管,赶紧离去,苦苦吞咽着泪水。
楚儿将无涯扶起,为他擦拭血迹,无涯颤抖的双手摸着她的脸蛋,?泪眼婆娑。
“对不起……对不起……”楚儿止不住的流泪,无涯疼得说不出多少字眼,楚儿于心不忍,扶着他的胳膊,说:“走,我们去洞里,我陪你。”楚儿搀着他,步入天陵甲字洞。为他擦拭,为他敷药。
连日来,出岫送医、送药、送食,都被无涯无情地轰了出去。
“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可是,无涯的伤势,一时半会不会好转,楚儿也心焦,三番五次想出去,都被无涯拉着:“我怕你危险。”楚儿只好等着,等他入睡,才偷偷打开洞门,往药房问医。
回她的声音却很熟悉,她定睛一看,竟是男装的出岫,格外的帅气。
“你怎么……?”楚儿没说出几个字,转身就要离去,出岫飞速闪到她的面前,盯着她,抓起她的手,塞上一包药,说:“这是我亲自让药房的大夫配的内服和外敷的药,请你给无涯送去。”
“她不会用你的药。”楚儿冷冰冰地说。
“你就说是你为她拿的。”出岫想好了对策,往地一跪,楚儿赶紧拉她起来,连连答应。她不敢多停留,害怕再惹出些什么事端,然而,还未出房,她还是被出岫叫住了,只不过这一次,出岫递给她的,是一摞精巧的食盒,对她轻声细语地说:“还没吃饭吧,这些是你和无涯的最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你第一次上山以后,你的饮食,我都记着。”
“没想到……你心挺细……”楚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也许这样说不显得尴尬,却不料出岫尴尬一笑。
楚儿提着食盒,走几步,突然停住脚,轻轻地问出岫:“你这样对无涯,是因为我吗?”
“不是!”出岫赶紧解释。
“那你为什么这么狠,像对待仇敌一般?”
出岫背对着他,脑海中浮现出主父的谆谆教诲:主人之位迟早会传给无涯,但他年轻气盛,容易吃亏,你是长姐,应该随时鞭策他,所以孤把《长安一页》之刑法传授于你,待无涯难以驾驭又闯下大祸之时不留情面。但她不好明说,只是叹息道:“奈何我梁山滥用治人之术,愈演愈烈,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允许他出兵。”
楚儿始终不能释怀:“无涯是你亲弟,也是梁山主上,你当着这么多下人罚他,他能不恨你?”
“就让他恨吧,杀我都无悔,只是希望他能守住梁山基业。”出岫说罢,先出了洞,哒哒的脚步声,叩响在石板上,钻入下洞,从此再不见人。
不知道,她的每天,是如何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