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只得再次举杯,方才饮完最后一滴,却感觉有只手轻轻触及自己的脸颊,贾氏大惊,起身说道:“不要碰我!我是武成王的妻子!”
纣王跟着站起来,步步逼近,说道:“得不到的才会令人念念不忘,皇姨何必大惊小怪,这四海之内,一切皆属于天子所有,宫里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比武成王府邸上的更好?孤身为天子,不比武成王尊贵年轻?”
贾氏闻言,内心凄惶一笑,默默想道:“今天果真是已无退路,着了这两个人的道,但是这人居然拿自己和飞虎比,他如何自比飞虎?好笑!飞虎专一诚恳,忠贞不二,岂是这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仍对臣子之妻虎视眈眈的贪婪之人可比的?”
但贾氏终非独自行走人间,念及所爱之人,她不敢造次,只得步步后退,却不言语,互触及身后一物,她转身一看,是九曲白玉栏杆,原来已到摘星楼边缘。
纣王见状,内心已觉志在必得,再度施压道:“皇姨若不识时务,可看见楼下的虿盆?”
贾氏一听,见纣王竟已逼迫如此,那就没什么可以后退的余地了,她面露果敢,盯着纣王的脸,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武成黄飞虎王的妻子,我为此骄傲,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玷污。”
纣王一愣,低声说道:“是个好女人,我都有点羡慕武成王有这么好的妻子。不过,你若不从,就不怕连累你相公武成王?”
贾氏凄然一笑,骂道:“我丈夫为你打江山,攘内安外,夙兴夜寐,从无不是,你竟听信谗言,至君臣之礼于不顾,贪得无厌,竟对臣下妻子动歪心思,我为他不值!只可怜我们黄家几个孩儿年纪甚小,便要失去母亲了……”
说罢,贾氏已泪流满面,转身一步,走近栏杆前口中道喊道:“黄将军!妾身与你全齐名节!”说罢,已坠下摘星楼,空中长发如丝飘荡,一声巨响,一道光芒冲向封神台。
纣王愣在当下,他万分没有想到贾氏刚烈如此,当下内心深感冲击。
“嫂嫂!”此时恰巧西宫黄贵妃到,还未定神,便见到眼前一幕,大喊一声,却为时已晚。
“昏君!”黄妃忍不住指着纣王鼻子大骂:“你成汤社稷亏了谁?我兄长黄飞虎与你东拒海寇,南战蛮夷,掌兵权一点丹心,佐国家未敢安枕。我父亲黄滚,镇守界牌关,训练士卒,日夕劳苦,一门忠烈,报国忧民,我们黄家世世代代为殷朝尽忠,何时怠慢过?今日元旦,遵守朝廷国礼,嫂子进宫朝贺,乃敬上守法之臣。你竟容妲己妖妇骗她上摘星楼,坠楼而亡!昏君!你爱色,不分纲常,绝灭彝伦!你有辱先王!污名简册!”
纣王被骂得默默无言,只是在旁叹息不语。
黄妃急气攻心,怒焰难平,她两手捂住头大喊:“我受够了!就是因为我在王宫,才成为哥哥和嫂嫂的绊脚石,若非如此,昏君残害忠良,荼毒生灵的所作所为,他们早该绝望,早该绝望了……说白了,我就是你们放在西宫的人质而已,我厌倦这样了……”
她声泪泣下,也转身一步跨上栏杆,微笑念道:“哥哥,这样你就自由了,走你想走的路吧……”说罢,纵身而下,又一道光芒平地而起,冲破天际。
纣王见贾氏与黄妃相继跳下摘星楼,懊悔不已,愣在楼上,不出一语,过去的片段断断续续如碎片般从脑海中闪过,有武成王与闻仲早年与他晨练的情形,有梅伯被炮烙的情形,有商容撞死在九间大殿的情形,有胶鬲杨任坠楼的情形,有比干被剖心的情形,他一直坚信自己没有做错,此时却忽然产生怀疑,如同阴霾中忽然的一道闪电,一下子感到头痛欲裂,捂住头,瘫坐在原地。
“陛下!陛下!”妲己连忙从帐后出现,扶起纣王。
“妲己,妲己!”纣王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怎么回事?我头好痛,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几年来,我做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陛下,你累了。”妲己安慰着纣王,心里却想着,看来自己的魅惑之术还不到家,这件事情冲击太大了,纣王精神上的打击超过了她的魅术,不过现在的纣王,已经如同上了紧箍咒的孙猴子,一点点良心上的反思,都会令其痛苦不堪,妲己倒是不担心纣王醒悟,只是怕压力过大的话,纣王这尊行尸走肉就坏了,不好使唤了。
…………
而武成王府邸,武成王见贾氏许久未归,不禁担心起来,在房间里由焦急变得烦躁,来回踱步,直到有人来禀报:“将军,不好了!不好了!夫人不知何故,跳下摘星楼自杀,黄娘娘也随着跳下去,她俩……她俩都香消玉殒了!”
武成王一听,头脑一片空白,精神世界轰然倒塌,许久而来,因为有贾氏在,他觉得他做的什么都是值得的,因为有黄妃在,他能忍受妲己与纣王的胡作非为,现在,这一切忽然就消失了,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忽然之间,说倒塌,就倒塌了。
武成王脸色苍白,嘴唇不住颤抖,身边的周纪黄明,听见消息,已经忍不住哭天抢地,念及贾氏素日对下人的好,黄妃素日对旁人的亲切,无不咬牙切齿,纷纷大喊,要与纣王决裂,与殷朝决裂。
天爵,天禄,天祥三个孩子,听闻母亲噩耗,哭声一片,武成王依然沉默不语,周纪见三个孩子哭得酸楚,武成王仍闷不做声,已然看不下去,跳起来指着武成王大骂:“老大,我周纪跟你那么多年,都是因为敬你是条汉子,如今纣王不仁,早该弃他而去,弃暗投明,投靠西方圣贤国家,如今又不尊君臣之礼,逼死嫂嫂和黄妃,你却为了保住爵位俸禄,不为她们讨回公道,我枉我跟你这么多年!”
第五十八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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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贾氏,是封神演义里我最喜欢的女性角色,虽然只有很少很少戏份,也不能阻止我对她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