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安国一六七九年,连续三年的干旱导致赤地千里,饿殍遍地。
这一天,大安国边陲重镇念慈城来了一众逃荒的流民。干瘦的身子已不足以撑起他们身上破旧的衣裳。深秋了,满地枯黄的落叶,一派萧索景象。
在流民中间,两个满脸污泥的孩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入念慈城。
念慈城作为大安国边陲重镇,毗邻兴有国。
两国隔河相望,却是两番气象。兴有国手工业发达,作坊遍地,手工产品畅销周边几十个国家。人们不用看天吃饭。干旱的天气并未对人们的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
流民们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念慈城,最终的目的地其实是兴有国。
念慈城的百姓见到满身污秽的流民躲得远远的,似乎他们身上有足以致命的瘟疫。就连巡城的士卒都不愿意靠近他们。士卒们提着长矛站的远远的驱赶这群可怜的绵羊。
流民们一哄而散,钻入城中蚯蚓般的巷子里,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这群该死的东西,赶紧走哈。河对岸就是兴有国。河不宽,不足十丈,你们可以游过去。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兄弟们,赶紧回家洗个澡,别染上瘟疫。”一队士卒的小头领高声呵斥。
念慈城的百姓商户拍手称快。
客栈的胖老板挺着孕妇般的大肚子走到小头领跟前,肥大油腻的脸笑成了喇叭花。“军爷,已经来了好几拨了。前几天有几个叫花子竟然躲在我客栈走廊下过夜。害的没人敢住我的店。住在店里的客人也连夜走了,还要退房钱。有劳军爷了,明天我在佛笑楼摆一桌,军爷您务必赏光。保境安民都靠军爷了。”
胖老板很会来事,一通话说的小头领眉飞色舞,心里舒坦。因为这拨流民导致的坏心情也好了起来。
“兄弟们最近确实很辛苦,都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为了不负皇命。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代兄弟们谢谢你了。”
大家愉快的闲聊了几句,小头领带着士卒离去。
巷子拐角处探出两颗小脑袋。
“王君,他们走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会被他们抓起来关进牢里。”
“关进牢里其实也不错呢。至少有吃的。”乾枫想起家里的小米粥,舔了舔嘴唇。现如今,那碗母亲熬的小米粥成了遥远的梦。
说到吃的,王君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乾枫从怀里摸出半块红薯递给王君。“饿了吧,先吃点。”
王君接过半块红薯小心翼翼的吃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红薯甘甜,她不想吃的太快,那样就尝不到其中的味道了。
“我吃饱了,你也吃点。”王君把红薯塞到乾枫手里。
乾枫拿在手里闻了闻,咬下指甲盖那么大一块,把半块红薯揣进怀里。“王君,我今晚带你吃好吃的。”
王君闻言双眼放光,“你就会骗人。谁会无缘无故请我们吃好吃的。”
“看见了吗?这条街都是饭馆酒楼,我溜进厨房,烧鸡肘子随便拿。”
“成吗?被人抓住可不好。”
“怕什么,我跑的快,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抓不到。”
“好久没有吃烧鸡了。你去的时候顺便拿些饼子出来,路上吃,不容易坏。”
“必须的。”
月朗星疏,街上的饭馆酒楼美酒飘香,食客们推杯换盏,喝到兴头上,免不了叫几个姑娘过来陪酒助兴。包间里搂搂抱抱,春风旖旎。
乾枫和王君十二三岁,一路逃荒,形容消瘦。两个小身影游荡在酒楼饭馆门前。跑堂的小二眼睛特别尖,老早就注意到他们,手里拿着木棍把两人撵得远远的。
“死叫花子,滚远点。”
两人无奈转到酒楼后面。这里是一个小湖,长约四五百米,宽三四百米。从湖中游过去,刚好可以到饭馆酒楼的后厨。
乾枫两只眼睛闪着星光,有了主意。
“王君,你在这里等我。我游过去。”
“这么冷,你要游过去吗?乾枫,你不要去了,我不饿了。”深秋的夜凉飕飕,与世道人心一样冷。
“没事。我身体棒着呢。你还记得吗,我在河里摸鱼,一口气能游一二里地。在水里,没人追的上我。我一憋气,在水底下游,没人发现的了。”
“不要去。万一你......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王君眼中噙着泪。
乾枫摸了摸王君的头,说道:“傻丫头,我们要一起去兴有国的。我们要去那里的作坊做事,学了本事自己开个作坊。以后我们天天吃烧鸡肘子。”
说完,乾枫跳入湖中,趁着夜色游了过去。
天很凉,水里很冷。刚入水,乾枫打了个寒颤。他水性好,几百米对他来说真不算事。很快他上了岸。趁人不注意溜进一间酒楼的后厨。
王君在湖边焦急的等待,“乾枫,老天保佑,你没有被发现,老天保佑你快点过来。你不会有事的。”
不一会儿,乾枫满载而归,从水里头冒出头。
“快上来。”王君把乾枫拉上岸。
“走,我们赶紧出城。”乾枫背上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麻布口袋。
“乾枫,现在都关城门了,我们怎么出去?”
“从下水道出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从下水道钻了出来。城外一片河滩,云河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河对岸就是兴有国。
“烧鸡,肘子,大饼,鸡蛋。还有小米。够我们吃好些日子了。”乾枫从麻布口袋里掏出今晚的战利品。
王君咽了口口水,抬头发现乾枫浑身湿漉漉的。“有一堆火就好了,把衣裳脱下来烤一烤。”
“嘿嘿,这个自然难不到我。”乾枫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三层外三层将油纸包打开,拿出火镰。“你先吃着,我去找些柴火来。”
“不要,我一个人怕。我们一起吧。”王君急忙拉住乾枫。
“好吧,我们找个避风的地方。起风了,还真有点冷。”
河滩上躺着几艘破烂不堪的小船,烂船板是现成的柴火。乾枫又去远处的小树林找了些枯树叶枯树枝过来。他们不敢待在小树林,两人毕竟只有十二三岁,害怕遇到野兽袭击。
两人在一座小土丘后面点起篝火,火堆驱散了黑夜和寒冷。乾枫脱个精光,光着身子烤衣裳。
王君啃着鸡腿,笑了。“乾枫,你廋了好多啊。”
“不准看。大姑娘家的,也不害臊。”
“你小时候撒尿我都看过,嘻嘻。”
城楼上,两个老士卒喝着自己酿的米酒低低的声音说着话。
“老哥哥,下水道要加固一下了。别有人钻的时候塌了。”
“明天去林子里砍些树,做些支撑。那两个小家伙能过得了河吗?”
“但愿他们能过去吧。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我刚才看见他们两个还穿着夏天的衣裳。我们去找几件冬天的旧衣裳给他们吧。马上入冬了,过了河也要穿衣裳不是。”
“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两个老士卒举着火把下了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