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请。”前台带着杜丛和司樯去了二楼的一个大房间，招呼满脸惊愕的其他伙计烧水做饭。这家旅店的伙计惊愕之余，相互间窃窃私语，都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不怕死的敢住进来。
房间非常宽敞，很适合两个人住。不过这里的陈设也很简陋，杜丛猜测这是因为明天就要走了，所以老板提前收拾了这里。不过他们只住一夜，也不需要多好的房间。
吃完晚饭后，司樯坐在一张床上，似乎在研究床头的烛台，她的脸在烛光下呈现出粉红色来。
杜丛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他也是第一次和女孩住一间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过听说女人情绪多变，所以他决定还是少说话为妙。
然而过了一会儿，司樯抬起头，忽闪忽闪地眨着大眼睛，指着杜丛问道：“你，你怎么不说话，总是看着我呢？”
杜丛老实地回答：“这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樯鼓起嘴：“你不会觉得和我住一起很压抑吧？”
“没有的事，”杜丛连连摆手，“圣山都住了十天了。”
“哦，”司樯低下头，“原来是习惯了。”
“嗯嗯，习惯了。”杜丛就坡下驴，顺着司樯的话往下说。
“所以你刚开始还是觉得压抑喽？”
杜丛张开嘴，感到很是头大。难道不说话有错，说话也有错？
“哼，你真不会说话！”司樯轻轻跺脚，继续研究烛台去了。
杜丛按住额头，有些无奈。在圣山的时候，司樯落落大方，没见说话这么刁钻啊？
过了一会儿，司樯研究烛台无果，又抬起头看向杜丛。
“额……”杜丛赶紧解释，“司樯，我不是很会说话，万一有说错的地方你千万别生气。”
听到这话，司樯“扑哧”一声笑了：“我不会生气的。”
真是说谎不打草稿，明明你刚才还在生气。
不过这话杜丛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来，否则司樯说不好又要生气。
“那这样吧，司樯，我跟你说说术师的事情吧，比如我是怎么当上术师的。”杜丛看着司樯期待的眼神，迅速在肚子里搜刮可以聊天的题材。好在自己的术师学习生涯还算颇有些可讲，不然恐怕又要冷场了。
“嗯。”司樯乖巧地点头，托住下巴安静地听杜丛讲述。
于是杜丛便从自己出生自百羽山下讲起，小时候便缠着当地的术师要学术法，后来独自一人去了神都，辗转进入术师阁学习，历时五年，最终通过了考核成为正式术师。
讲到自己的术师学徒时代，杜丛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他还记得自己看到吴照前辈召唤出白色烛光时的惊讶，学习进度被王灿羽超过时的焦急，通过庄伏洛考验时的兴奋，第一次戴上术师玄牌出门时的自豪。他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把每一个细节都讲出来。
司樯眨着眼睛，乖巧地盯着杜丛，认真地倾听他的每一句话。
当杜丛讲到自己学习的光袖术、即那种发出蓝色光束替代双手作出各种动作的术法如何在一次见习任务中大显身手时，他停了下来，说道：“不好意思啊司樯，一时激动说的有点多，你听着不烦吧？”
“不烦啊，”司樯摇摇头，“不过我有个小问题哈，就是你一直说的调动精神力是指什么啊？好像这个是你们术法的基础。”
“没错，”杜丛眼前一亮，没想到司樯的悟性这么高，仅凭自己没头没尾的讲述就能抓住核心问题，“精神力确实是术法的核心所在。以前的术师把它叫做气，锻炼精神力的过程也被称为练气，后来天机坊说气其实就是精神力，所以很多术师也就改了口。这个如果仔细解释起来也挺麻烦，没有学过术法的话还真不好说。”
想了一会儿，杜丛又说道：“简单来说就是每个人体内都有一种随着自己的意念而动的力量，调动这种力量，搭配相应的术法道具产生共鸣，就能将这种力量以某种形式或物质进行外放，比如以光能的形式外放就是你在圣山看到的烛光术，凝结成羽箭状的物质并且赋予动能就是我的光箭术。”
“原来是这样啊，杜丛你真厉害，连原理都知道。”司樯夸奖道。
司樯甜甜的夸奖声让杜丛觉得很受用，扬起头说道：“我曾经去听过天机坊的讲课，虽然不是很懂，但对他们弄出来的物理之类的小学术还算有点了解。”
“所以说练气就是增强自己精神力、好使出更强的术法的过程吗？”
“对，不仅是增强精神力，还要熟悉调动精神力的过程，”杜丛补充道，“我的烛光术就是因为经常练习，所以使用起来非常顺畅。”
“大概了解了，”司樯点点头，“你继续说吧。”
“还说啊？”杜丛张大嘴，你以为这是听故事呢？我都说得口干舌燥了。
“那……要不我们聊点别的？”司樯试探性地问道。
“那你想聊点什么呢？”杜丛问。
司樯摇摇头：“不知道，就随便说点呗，比如这个国家都有哪些人物和地方，我也好了解一下。”
“好吧，”杜丛点点头，“看样子你还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总得对域水帝国有些了解。”
杜丛伸出手，做了个囊括一切的动作：“我们生活的这片陆地，是一座大岛，叫做青龙岛。岛的南方，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处于域水帝国的统治之下，同时帝国也是岛南唯一的国家，自从一千多年前河渚王统一各大势力后，域水帝国不断扩张，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强敌，可以认为域水帝国是青龙岛的统治势力。”
“那岛的北部呢？”司樯问道。
“这个嘛，由于没人去过，所以不知道。”杜丛说道，“不过如果那里没有出现河渚王那样的伟人，想必最多也就是割据时代。”
司樯点点头，又问道：“那这座岛为什么青龙岛呢？还有啊，圣山的古籍里面提到过叫做‘大陆’的陆地，岛是指大陆附近的小片陆地，可是青龙岛我觉得很大啊，完全不像是个岛的样子呢。青龙岛是什么时候叫做青龙岛的啊？我昨天看你的书房，里面好像古籍不是很多呢，里面有没有提到青龙岛名字的来源呢？”
面对司樯层出不穷的问题，杜丛也无法回答，支吾了一阵子之后，只好老实承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很久以前就这么叫了，这件事天机坊也一直在研究，但是到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至于古籍问题，据说大多数古籍都被封存在通天塔里面，通天塔曾经起过一次大火，所以大多数孤本都失传了。”
“好的呢。那还有就是，杜丛，我总是听你说起天机坊，这是个什么地方啊？”司樯点点头，又问。
“原本是工部下辖的一个小机构，研究一些机关术之类的小玩意儿，后来里面有个姓牛的人发现了力学原理，又有个人造出了蒸汽机，现在帝国的火车就是蒸汽机推动的。这两件事之后天机坊的地位就迅速上涨，现在天文地理什么都要插上一脚，美其名曰研究，其实也没研究出什么来。”杜丛摆摆手，似乎对天机坊并不看重，尽管他曾经去听过课。
司樯心想，天机坊研究的蒸汽机看起来非常便利，应该是抢了术师不少风头，所以杜丛似乎对天机坊不是很待见的样子。不过她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说出来。
“统治域水帝国的是当年河渚王的后代，我们称其为皇帝陛下，”杜丛继续说道，“神都就是他的住所。”
“知道了，”司樯点点头，“那你们术师是什么地位呢？”
“很久以前，术师就因为特殊的能力脱颖而出，那时候的人都迷信，术师一般在村庄中扮演祭司一类的角色，春种秋收、防涝求雨、驱鬼除瘟都离不了他们，他们帮助村庄对抗天灾人祸、不断扩张地盘，同时也收取村民的祭品；一般术师的本领世代相传，子承父业，这就是早期这片陆地上的社会雏形。后来随着领地的不断扩张，大多数村庄都开始接壤，村庄间开始产生矛盾，逐渐有术师传授本领、建立自己的势力、整合村庄的力量去侵略别的村庄，别的术师也纷纷效仿，没有这样做的术师则势单力薄、被其他术师击败，自己管辖的村庄也被别人吞并，于是一些小的割据势力开始出现。”
司樯安静地看着杜丛，认真地听他讲述这座大岛的历史。
杜丛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但是后来，统治阶层发生了变化，很多割据势力的首领不再是一个术师，而是几个术师，甚至可能是一个术法低微乃至完全不会术法的人。这是术师地位的一次大变动，从此术师不再垄断高层，反而成为替别人打工的人。”
“嗯……”司樯想了想，就像积极回答问题的乖学生一样举起手，说道，“会不会是这样的，大概就是术师虽然自己战斗很厉害，但是不一定会统治广大的疆域、也不会权术。当统治区域变大时，各个术师间就会产生矛盾，但是只会战斗的术师无法修补这个矛盾只会靠武力镇压，所以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只能靠那些会权谋的人来统治了。”
杜丛眼前一亮，对司樯挑起了大拇指：“聪明！”
司樯听到杜丛夸奖，顿时嘴角上扬，似一朵绽开的桃花般笑了，心里感觉甜丝丝的。
“总之就像你说的那样，术师逐渐变成打手一类的角色，虽然也有由一些术师联盟统治的势力，但也只是凤毛麟角。后来，这些势力不断整合，形成十几个小国家相互牵制，青龙岛也逐渐稳定了下来，这种局面一直持续了数百年，直到河渚王出生。”
提到域水帝国的开国皇帝，杜丛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敬畏：“河渚王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但是志向远大，很小的时候就独自一人翻山越岭寻名师学习权谋之术，后来又学习术法大成，成为同时精通权术和术法的人才。这之后，他拒绝在军队中做幕僚，而是回到家乡，传授术法，组织起一支军队，星夜赶路直捣他所在国家的皇宫，杀了国王，收服他手下的术师和军队，成为新的国王。之后，河渚王创立术师阁，培养了一大批忠于他的术师，带领自己的军队横扫其他国家，建立了域水帝国，并且一直延续到今天。我们现在使用的纪年法，就是以河渚王出生的那年为元年开始计算的。”
“话说杜丛，创立术师阁，对你们术师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司樯像个好奇娃娃一样，对杜丛讲的这些事都很感兴趣。
“这个难说，大概好处坏处都有吧，总之我觉得最大的影响就是术师没有了传术自由，这个国家的所有术师都处于术师阁、也就是皇帝的掌控之下。”
“不能自己修炼吗？”
杜丛嘴角一瞥，笑道：“散修谈何容易？别的不说，气息法被术师阁掌控，散修根本没办法弄到，连感应自己的精神力都做不到，后面的路程更是从无谈起。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该睡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