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在整个九州已经算的上大牌子的药品批发商了,他们拿不出来的东西,指望那些小商小贩也就更加的没戏。
宋醉人带着李荣在这不大的地方连续转了两圈,也只是在一家老字号的杂货铺里,又买了两盒上好的胭脂。
对于老师买胭脂水粉这件事,李荣可是看得仔细,宋醉人并没有什么妻室,难道这些化妆品买来是要送给其相好的?一想到自己的老师可能也如古代那些才子般干那金屋藏娇的壮举,李荣的心里不由得燃起了一团八卦之火。
看着李荣的眼神愈加的猥琐,宋醉人直接赏了他几个暴栗,“胭脂以少许滚水略浸,将两笔管如染坊绞布法,绞出浓汁,温水顿干用之,其色鲜亮深邃经久不散。我买这些胭脂,却是画画所用,没你想的那般龌龊。”
宋醉人这一解释,李荣这才知道自己是想多了,他向老师告罪一声,还是有些纳闷的询问道,“既然胭脂这么好,老师为何不也买上它十斤备着?就这么两小盒,几天不就用完了?”
一脸鄙视的看着李荣,宋醉人嫌弃的嘟囔道,“这胭脂太艳,只可用作奇兵。这两盒已经够用许久了,再说你买上十斤试试?看这龙梅县里的百姓谁不骂你是变态!”
就在这对师徒嬉笑打闹之际,一个留着撇山羊胡子的中年汉子贼眉鼠眼的靠了过来,“这位大人暂且留步!小人这里有一味能入画的稀罕草药,不知您有没有兴趣鉴赏鉴赏!”
“哦?”看着眼前这家伙根本不像是什么好人,宋醉人皱了皱眉头,颇有几分怀疑的反问道,“你能有什么好货?”
“地道的藤黄!”这汉子挺了挺胸脯,极其傲娇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物!
这竟然是一条已经死去多时并被风干制成肉干的土黄色小蛇。这蛇不足三寸,只有拇指粗细的蛇身上更是如癞蛤蟆般长满了土黄色的脓包,极是瘆人!
“这是藤黄?!”宋醉人有些诧异的惊呼道。
这藤黄在画作中用的不多,旧人画树时,率以藤黄水入墨内,画枝干,便觉有苍润之感。
宋醉人以前自然是用过藤黄的,但他用的藤黄都是店里收拾好的成品。如今这汉子突然拿了这么一大块未经开垦的原材料来,的确未见过藤黄究竟为何物的宋醉人也难免的有些拿捏不准!
“这自然是藤黄!小人可是好不容易才搞来的,要不是看着大人气度不凡小人根本不会拿出来卖!一口价,五十两纹银!不知大人要不要这稀罕物?”那汉子笃定的提价道。
“五十两纹银,我自然拿的出来。只是你这藤黄果然是真?怎么和我之前用过的不一样呢?”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物种,宋醉人还是无法将它和自己之前用过的那些粉末状颜料划等号。
“大人有所不知,这藤黄指的便是这藤蛇身上的脓点。”这汉子指着蛇干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脓点,教育众人道,“把这些脓点取下来溶于水中,便得漆黄之色,大人如若不信,小人可以为您现场演示。”
见这汉子真要去扣那些恶心的脓点,实在看不下去的李荣立马出言制止道,“住手!这蛇生前遭你摆布也就罢了,死后你还要蹂躏与它!怎么说这也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你就放过它吧?”
“放过它?!小哥你这是何意?这藤黄本就长成这样!死后更需晾干取脓作画!我怎么就摆布、蹂躏它了!莫非你是在怀疑我做假!?”见李荣长的年少可欺、偏又不知好歹的跳出来搅和自己的生意,这汉子怒目一瞪!直接一声高过一声的怒斥起了李荣的无知!
这李荣自小就是个不怕事的主,如今有了点本事就更加的不怕事了。见这个无知者无畏的家伙竟然如此的猖狂,他冷笑一声便出言揭了这家伙的老底!
“这蛇看似奇特,其实只是个寻常可见的山蛇罢了。待这幼蛇长到三寸,趁其鳞甲未坚之际,用烧红的铁钩炮烙出些圆形凹槽并用石黄点缀其上,如此这般之后,将这死蛇浸泡于掺了明胶、弱酸的黄泥之中。待这蛇的筋骨全部浸染成黄色,再取出来晾干备用,便成了你手中这所谓“藤黄”!
如此拙劣的造假之术,你也敢拿出来骗人真是可笑至极!你这歹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藤黄?”
李荣的话让外行人听来可谓是拙劣至极的造假手段,可这话进了这汉子的耳朵里,却吓得的他冷汗直流、六神无主起来。没错,他手里的假货藤黄完全是按照李荣口里所说的造假按部就班的伪造出来的,这少年怎么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被李荣叫破了底细,这个确实不知藤黄为何物的造假者登时乱了方寸,竟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这汉子的异状,引来了一众围观者的注意。猜得这家伙确实在拿假货骗人,顿时一阵慷慨激昂的怒骂瞬间将其淹没,更有甚者还要绑他去见官!
按照大唐律例,这种行骗者如得不到受害人宽恕那最重可是要发配充军的,所以在这九州之地经商以次充好的常见,但拿假货来骗人的却是极少。
显然这汉子的行为引发了众怒!就在民愤积攒到某个临近爆发的顶点时,一声高亢的厉喝从人群深处传了过来!
“马震!你这家伙怎么跑到此地来害人!”,但见一个面色刚毅的锦衣公子越众而出,指着那汉子的面门怒骂道。
“马腾少爷!?您怎么来了!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啊!”看到这锦衣公子到来,这名叫马震的汉子登时面如死灰,他扑通一声跪倒这地痛哭流涕的求饶道。
“知道该死,为何还敢在此行骗?我马家行的正、做的端!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坑蒙拐骗的无耻之徒!你就不怕我执行家法吗?”那马腾继续训斥道。
“小人也是无奈之举!您我主仆落难于此,身上银钱早就花的干净,如此情形,咱们是根本回不了并州的!老爷还卧病在床等您回去相见,小的无奈之下,这才用了如此龌龊的骗人之计!
千错万错,都是我马震的错!我愧对老爷的栽培和少爷的信任!还请这位大人责罚!”说罢这话,那马震便跪倒在了宋醉人的脚下,难受的抽泣起来。
“唉!”见仆人落得此等田地全是为了自己,那马腾也是难受的垂下泪来!他狠了狠心,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恭敬的递到了宋醉人的面前,“这位大人,马震犯错全是因为维护我这个主人!如此忠仆,我不能见死不救!这里有一件马腾辛苦得来的宝贝,就赠予大人!希望您能饶了马震这次!”
这锦帕展开,便露出一株通体昏黄的藤蔓出来。这藤蔓不大,但黄的很是纯粹,宋醉人大惊之下,不禁出口问道,“这是何物?”
“藤黄!”马腾坚定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