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你没事吧?”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传来,并且是中文!
我慢慢睁眼,摇了摇头,夜空中一轮明月又低又圆,在繁星簇拥下,使夜色出奇的明亮。
“宝儿?!你怎么来了?”我一下坐了起来。
“我来看看你呀!”陈宝儿俏皮的笑着,“你怎么睡着了?”
“我……”
“快来,哥哥和爸爸他们都等你呢!”
我顺着宝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堆燃烧旺盛的篝火周围,坐满了人,大家举杯畅饮,欢声笑语。
我缓缓站起,朝着篝火走去。
这是Frank的山洞?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躺的木板凉棚,又望了望那熟悉的篝火堆,酒一下醒了不少,紧跑了几步,追上了陈宝儿。
“来来来!”陈琳举着酒瓶冲我喊道。
我快步走了上去,“来了来了!不要急,有的是时间!”
“你好!”
“郑!”我惊喜万分!
“你好你好!”我一下握住了郑的手。
“来来来!喝!” Jeff一拳打在了我的胳膊上,隐隐作痛。
我赶忙答道:“哦哦好!喝喝喝!”
“你不是能喝吗?喝!”郑也一拳捶了过来,砸得生疼。
“还有我呢!”陈琳叫了一声,拎着酒瓶也扑了过来。
我只感觉火堆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把我紧紧围住,只叫我难以呼吸,我想要挣扎着探出头,却总是有人用拳头把我像打地鼠一样给砸了回去。
“How come so late!”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Frank?!我惊喜万分,赶忙回头。
只见一只血红色的丧尸面孔朝我扑来,仿佛还带着一股鱼腥味!我惊恐万分,大叫了一声:“啊!!!”
“啊!”
我的伤口撞到了病床边的扶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
整个人还在噩梦的萦绕中,一时缓不过神。什么垃圾梦,怎么就莫名其妙喝起酒了?!
“你醒了?”一声印度英语从病房的另一边传来。
我看了看手上扎着的吊瓶,答道:“Yes!”
一个印度女生打开了拉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天亮了?”我小声嘟囔着。
“你没什么大事,就是失血有些多,可是我们现在也没条件给你输血,所以你好好休息吧!”
这位印度护士微微咧嘴笑着,竟然出奇的好看!
我又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床上,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病号儿服,“Holy F...!谁给我换的衣服?”我高声问道。
“你的那帮兄弟!”印度小姐姐笑着说。
“哦哦!我叫Jack,谢谢你!”
“我知道,Lily经常说起你!”
“你认识Lily!?”
“嗯,我们是室友。”
“哦哦!”
我突然记起,Lily曾说她有三个室友,这就是其中之一?那她们宿舍的颜值水平还挺高的啊!Lily自然不必说,长相身材都算得上出众,这印度小护士也一样,除了长相身材,最难能可贵的是,她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清香,根本不像一般的印度人咖喱味儿满天飞。在这种末世环境中,还能将生活打理得如此精细,不禁让人联想到末世前她那出众的身姿和气质。
“我怎么称呼你?”我问道。
“Farhana。”小护士答道。
“好名字,谢谢你,Farhana!”
“不用谢!应该的!”
我老老实实吃了Farhana送来的消炎药,止疼片,咕咕咚咚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水,然后就又躺在床上努力回血了。
一阵嘈杂声传来,我又睁开了眼,我扫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正午。
病床环绕的帘子外炸开了锅,用后脚跟听都能听得出,是我的那帮小伙伴们。
Farhana的印度英语掺杂在其中,大概意思是让他们不要乱碰,怕脏了这里脏了那里,一些医用上的专业名词我也听不懂。
我笑着叫了一声:“进来吧,我醒了!”
“小伙子!你牛X呀!”
最先拉开帘子的是绵羊,笑着探了探头,一副贱样儿。
“以后再也不装了,太难受了!”我说道。
接着所有人都围到了床前,萌萌,绵羊,阿飞,雷哥,一人不多,一人不少。
原来在我们昨日回到营地后,甚至在我被送到医务间之前,我的光荣事迹已经在营地里传开了。
我冲着阿飞问:“是不是你的嘴,又开火车了!”
阿飞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开,Kill就开起来了!”
“Kill?他说什么了?”
我真的好奇,我们的故事从Kill的嘴里讲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接着,从小伙伴们的一言一语间,我听出了个大概。Kill这次并没有鼓吹自己的英勇无畏,反而把我夸成了救国救民的英雄,Chad的死自然算到了美国人的头上,若不是我急中生智,牺牲小我,阻止了这场资源抢夺战,结果一定是我方全军覆没。
我苦笑了一下,心中默念:“好吧好吧,Kill,你既然让我来当这个出头鸟,让我来当“英雄”,我当着便是,时机成熟时,自然会有美国人站出来戳穿你的谎言。”
“被枪打中是啥感觉?”谈笑间,雷哥突然问。
“嗯,不好说。”我想了想,想用我丰富的中文词汇尽量描述那种疼痛,可还是相差很远,“这样。你回想下你受伤的感觉,你最近一次,比较严重的受伤是什么时候?”
雷哥也被我问懵了,“我……”
“对了!就那次!”我突然想了起来,“上个感恩节,记得不?让你切菜,你切到手了!”
“对对对!你真菜!哈哈。”绵羊嘲笑道。
“滚!”雷哥推了绵羊一下。
“你切到手之后,是什么感觉!”我接着问。
“就疼啊,开始不太疼,包扎完之后,越来越疼,睡觉的时候更疼,跳着疼,睡不着。”雷哥也是拼尽了全力在回忆。
“嗯!”我听着点了点头,“你试想着,把这种感觉放大到整条胳膊,整个上身的左半边,所有的皮肉,连带着一起跳动,是啥感觉?”
“爽完了!跟我被蛇咬差不多!”阿飞竟然带有些许小骄傲。
“所以啊,莫装X,难受的一匹!”
我在吵闹间吃完了小伙伴们给我带的午饭,然后送走了所有人。我想我们中国人应该是在营地中已经证明了自己,先不说Kill和成之间的分歧和矛盾,最起码在大多数成员眼中,之前的歧视应该会渐渐消了才对,以后的营地生活也会越来越轻松才是。
“该换药了!”
半下午的时候,Farhana把我从床上叫起来。
只见她一层一层拆开被药水和血水沁透的纱布,我略显肿胀,同时又凹凸不平的伤口渐渐显露出来。
“可能会有点疼!”
Farhana一句温柔的提醒,让我突然又有了装X的冲动。
“来吧,没事!”我咬了咬牙,说道。
Farhana揭开了最后一层紧贴皮肉的纱布,我的伤口也完全暴露了出来。
我微微侧着头,并不是很有勇气直视,只感觉有些刺痛的同时,一丝丝的清凉铺满整个臂膀,很是舒爽。
我慢慢把目光挪回到了伤口上,“我去!”我心中一阵惊叹!这还是我的胳膊吗?好恶心!我瞬间开始嫌弃我自己了!
只见一只肿胀中略带紫红,表面侵泡在药水中,同时被一道道针线勒挤变形的一坨,肉!
“有些轻微的炎症,不过没事!” Farhana倒是淡定,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我们学校有医学院?你是这里的学生?”我不禁问道。
“不是,我是弗兰蒂亚的,医护专业。” Farhana一边帮我包扎,一边说道。
我仔细看着这些错综复杂的缝合线,不知道本应该就是这样,还是弗兰蒂亚的医护专业不太行以致Farhana的缝合技术不够好,主要这伤口缝得这也太难看了,一点也不整齐,搞得我心里强迫症一阵一阵的。
”弗兰蒂亚?那不是在汉考克吗?”
弗兰蒂亚是汉考克的一所所谓的“野鸡”大学,意思就是排名超级靠后,规模极小的一所“大学”。说是大学,也就是两幢教学楼的样子,连校园都没有,临着马路,竖着一块学校的门牌。这个学校只有寥寥数个专业,但其中一个专业还说得过去,就是医疗护理,包括护士,理疗师,等等。好多想要移民美国的学生们都会学习医疗护理,因为美国十分缺乏这样的人才。印度作为移民美国的大户,印度学生能来到这所学校学习医疗陪护也属“正常”。
“那你怎么会在这?自己从汉考克跑过来的?”
“我哥哥在你们学校,所以我住在霍顿。”
“你哥哥是谁?”
“不在我们营地。他走了。”
不在?走了?死了?英语真的是门C蛋语言,一句“He's gone!”,让我怎么理解都可以。
我想继续追问,但发现Farhana的脸色突然变得暗沉,就忍住了。肯定是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然怎么会不在营地里?
过了片刻,Farhana轻巧地用纱布在我胳膊上打了个结,然后说道:“好啦!”
“谢谢你。”
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这种不能出门,什么都不能干,同时又没有人和任何电子设备陪伴的时光真的让人度日如年。我把脑子放空躺在病床上,想睡却睡不着,想思考一些问题,可是也不知道什么问题值得被思考。外面的世界?我们的家人?这些都是牵挂与思念,想要走出去,必须要先安然无恙渡过这个冬天。我脑海中还会时不时出现以前生活中的场景,可是这种回忆也只能帮我消磨短短几分钟,可能是我年龄还没有大到能一直坐着摇椅摇啊摇,一直回忆以前的美好。
我用尽浑身解数,不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拼命让自己“忙”起来,可是一两个小时过后,最终还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终于到了晚饭时间,阿飞带着大头,西吧和扣憋来给我送饭,欢声笑语又热闹了起来。
可当我看到大头时,突然有个疑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Chad的真实死因,大头知道后会更危险还是更安全?
晚饭过后,这几人也要回宿舍了,“飞,你们先走,我和大头说两句!”我突然开口。
阿飞自然秒懂,就配合着我把西吧和扣憋拉走了,至于他怎么解释我的行为,那就要看他的口才了。
我让大头贴伏到我病床边,问道:“你跟踪的事,没告诉任何人吧?”
“没有!”大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记住我说的话,谁也别说,同时远离Kill!”我小声的嘱咐着。
“好!”大头又点了点头。
“恩,好了,早点回去吧,谢谢你给我送饭。”
“好,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大头帮我拉上帘子,转身走了。
我还是没有能说服自己告诉大头真相,毕竟只要他跟踪的事情没有败露,他就是安全的。
Farhana给我送来了最后的止疼药,消炎药,我们互道了晚安,然后这冷清的住院部中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关了灯,闭上眼,竟然又困了,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我好像听到了一阵阵沙沙声,缓缓睁开眼,一片漆黑,连月光都没有。
我又在做梦?这是哪儿?
哦对,我在病房!
我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因为这黑夜中突然在不熟悉地方的惊醒着实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吱吱……沙沙沙……”
又是一阵声响,像是电子设备的盲音。
什么鬼?这种深夜中,医院闹鬼的场景,不正是各大恐怖片喜欢的吗?
我承认我突然怂了,怕了!整个人好像被冰冻了!心里想要去查探一下究竟,可是始终不能让自己动起来,想一直缩在被窝里闭上眼逃避。
“沙沙沙……”
“好好好,你牛X,我来了!”我嘴里嘟囔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打开了病床旁的小灯,缓缓站起身,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摇了摇头,叹道:“大半夜的也不让我消停!”
我想找个东西防身,可是这里毕竟是医院病床,只在床头有个小的水果篮。
“F...k it!”我骂了一声,拉开围帘走了出去。
整个住院部还是一片漆黑,我不确定医院是否还有供电,可是电灯的开关应该在病房的入口处,我必须走过去一探究竟。
“沙沙……”
声音竟是从入口处传来的!
我一下更紧张了,这是某种生物?丧尸?不会吧,我在营地中,应该安全才对。
我的脚步越放越慢,只想着再听到一次声响,再一次确认声源的位置。
“吱吱……沙沙沙……”
这次我终于听清楚了,这是电波干扰的声音,就像收音机换台时发出的声响一样!
我的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只要不是什么生物,我就没理由害怕,毕竟还没有到电子设备统治世界的时代。
我快步走到病房门口,试了试电灯的开关,果然没电!我试图用自己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来打探四周,发现这里其实就是医务室,应该就是Farhana平时工作的地方。
电音是从这里发出来的?这都已经没电了,还哪里来的电音?
我拿起了放在办公桌角落的手电筒,开始在Farhana工作的地方翻找了起来。
“沙沙……”
声音果然又响了起来!我直接拉开了声源处的柜子门,一个对讲机立在其中,不断有微弱的电音传来。
我拿着手电仔细探照,对讲机应该是在充电座上,忘记被关掉了。这是Farhana的工作对讲机吗?比如哪里有紧急情况,就会呼叫她做好准备,就像120,911一样,虽然救护车没有了,紧急医疗服务还是不能少的。
要不要帮Farhana把对讲机关上?一直开着也是浪费电,浪费资源,多不环保低碳。
我正想着,突然听到了病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我赶忙关上了柜子门,关了手电,好像自己是个小偷一样。我也没干坏事啊,怎么第一反应却是这样的。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着这里来的吗?
我从来没进过医务室,这是第一次,还是被人在半昏迷状态中抬进来的。医务室外有什么,医务室在什么位置,甚至在哪栋建筑里我都不清楚。
我也没想太多,把手电筒放回原处,以最快的速度,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位上,拉好围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刚躺好,病房的门就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听上去这人并不避讳什么,也没有鬼鬼祟祟的样子,都是一些正常行动发出的声响,好像这里的主人一般。
应该就是Farhana,她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
我正猜测着,“咔!”手电筒的光亮从天花板上投了过来。
她忘记拿东西了?这大半夜的,不能等到明天吗?
接着我又听到了柜子关门的声响,然后,“咔!”手电光消失了。
她是想拿回忘在这里的对讲机?这柜子门的声响只能让我联想到刚看到的对讲机。
突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可是这声音并没有出门,远离,反而越来越近,径直朝着我的床位走来!
我赶忙闭上了眼,摆出了一副睡眠中的放松姿态。
就在这时,我感觉围绕着病床的帘子被挑开了一道缝隙,我眯着眼偷偷看去,正是Farhana在打量着我。
“好吧好吧,真的全是自己在吓自己!一天天的,像个智障!”我心里面不断在骂着自己。本来就是医生深夜回病房取东西顺道探望一下病人的简单故事,在我心里却演成了恐怖片,真的是——活该!
Farhana也没有停留,只是看了一眼,见我熟睡,就转身离开了。
医务室的门被关上了,脚步声走远了,对讲机的电音也不再传来,我再次闭上眼,想要回到睡梦中。
可是这一醒来,却再也睡不着,我只是闭着眼,也不知过了多久,辗转反侧,只感觉病床都要被我磨穿了。
突然!我好像又听到了脚步声!
但是!这次是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