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你一样,对他的打扮、名字、长相都十分好奇,在他拷问我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问他这些问题,而每次,他都我冷眼相待,那是我见过最有感情的棕色眼睛。”
赫尔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继续用他杂乱无章的叙述方式,或者说是他关心的方向叙述。
Y结束了对赫尔的拷问,改为考验。
“摆在我面前的是数不清的人的肢体,胳膊、眼睛、耳朵,甚至是一整条清洗过的血管、韧带……我从没见过那么多人的器官,精细地分列摆放,你们想象不到,连我自己都想象不到,我是怎么熬过来的。”赫尔说。
Y给赫尔安排的考验内容是组装人体,如果你认为是模型、样本、假体,那就大错特错了。是实体!全部是肉糊糊的人体器官,像数不清数量的同一件工具,被拆的零零碎碎,包括一个螺丝钉,整整齐齐摆满了两个房间。
“如果你能在一年之内,完整无误地将组装成一个完整的人体,我就放你离开这里。”Y诱惑赫尔说,同时也向赫尔证明他的权力。
在那个不知所谓的实验室里,赫尔依靠着在收藏室研究结果,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摸索着将那些肉糊糊的人体组装起来。
起初,赫尔认为,依他的才学,组装成一个完整的,根本用不了一年;在收藏室里花60多天,研究了不少人体,像脏肝脑脾肾骼等器官还是相当了解的;再不济,就参考自己的身体,参考之前所学的知识,怎么也能拼出一个完整的轮廓来;后来,当他接触到越来越多的人体器官和部件之后,才发现,这比任何一个工具都要复杂。
不同粗细的血管,不同长度的韧带,长短粗细不一的骨头,以及数不清的淋巴系统,大小不一的脑袋,没有任何标号、切口可循……只这些难点,倒还好说,更难的是,两个房间里放着许多混淆视听的身体部件——赫尔要从两个房间里的几十万件身体部件中,组装出一个完整的人来。而在这几十万的身体部件中,可能只有几万件,也可能是几千件,就能组装成一个完整的人,其他的只是摆在那充数,或者是为了好看。
Y自然不会布置这么容易的任务,他的要求是——一个完整的人,大到身体构成,小到血管粗细,还要考虑到不同年龄、性别、身高等情况下,血管、内脏、骨骼等部件的配套。
“这里可能有十几具完整的人体,也有可能只有一具。”
Y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给赫尔的,却是暗无天日的生活。赫尔将前80年投入在学习中的勤奋和执着用在研究人体,和争夺自由权的任务上。这一投入,汉尔德一年的时间就过去了,赫尔过着夜以继日的生活。期间Y来过几次,一方面将赫尔拿来拿去整报废的器官和部件对应更换,一方面查看赫尔的进度。
“Y来的几次,每次的衣着都不一样,其中有两次,他穿了同样的衣服,是那种上下连在一起的,边缘是黑色,用一块长布条系起来的,他说,这种服饰是深衣,也叫便服。我见识过不少奇怪的人,但像Y这种连名字都隐讳的人却是第一次见,好像他活着,就是为了穿不同的衣服。”
听完赫尔的这段插曲,我有些怀疑赫尔说自己投入的境界,如果他真的那么投入,怎么还会有时间和精力去留意Y穿什么。当我玩笑似地提出这个疑问时,赫尔的答复是:“那个地方,除了我,就Y一个活人,再加上他的衣服实在个性化,想不留意都难。”
我放弃通过与众不同的着装,猜测Y与地球的关系,因为赫尔说的太笼统,且在我的追问下,多次回答的并不统一。
随着一年之期的临近,Y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期限眼看就到,赫尔还是没有完成Y布置的任务。
“虽然没有按时完成任务,但我也是用自己的才智取得了Y的另眼相待。”
赫尔说的才智是将几十万件人体的观察结果分门别类,做了一番口头报道。
“根据骨骼、内脏变化,及对比在收藏室内的人体,我发现了一些问题。比如牙齿,有36颗,34颗,也有28颗的;头骨有大有小;四肢有长有短;眼睛有棕色,也有蓝色,绿色;而内脏中的器官也有大有小。”
说这段的时候,赫尔态度十分认真,恩柒去了驾驶仓,黥壹正好进来,给了一句评价:“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然后躺在睡袋里,塞上耳机,听星际广播。
“Y听过我的分析,当下并没有做任何评论。他带我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摆放了几十具不同年龄、性别、种族的人体。皮肤被切开,血液被控出血管外,可以看到内脏、肌肉、韧带等,几乎是活生生的人体教课书。他说,给我半年的时间,如果还是组装不出一副完整的人体,我的余生就可以在那了结。”
赫乐的困境已经由失去自由,进阶为失去生命。
有了近乎完整的参考,和总结性的恐吓,赫尔这次没让Y失望,仅用了100多天,就将那两间里的几十万件人体组装完成——共有三具,且是年龄、性别、长相都十分相似的女性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