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相谈之中,顾非风知道云陌认得临州宋家人,想着他一定清楚宋家之事,便问道:“我在这城中打听过几次,人人皆说徐槐住在宋家,可是真话?”
云陌应道:“徐槐与宋家有亲,因父母早故,这才去了宋家,你所探的消息不假。只是,你找徐槐做什么?”
顾非风道:“那小子拿了我二两银子,却不承认。”
云陌道:“你却确定是他拿了你的银子,而不是你冤枉了他?”
顾非风道:“当时就只有我和他两个人,还有边上卧着的一只猫。不是他难道还能是猫?”
云陌笑道:“猫是卧的,或许你的银子就正好被它挡了呢?”
顾非风道:“确实有这可能。但,我还是认为人比猫会藏银子。”
二人相谈时,有人前来搭话,态度很恭敬,他们要找的人,是云陌。
这人说:“我们家主知公子来临州,特备酒宴相待。”
云陌道:“冯先生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么,我不过才进城半日,你们就知道了。”
这人笑应道:“凡是常在江湖行走的人都知道,云五公子有样东西从不离身。”
云陌看着自己的千机扇,似是无奈,言道:“看来以后我要准备两把扇子再出门。”
云陌去当客人,顺便也将顾非风捎上,冯家一时热闹起来。
彼时,这翻云寨中被派来打探消息的李容入得城来,不久便在街中糕点铺子那儿打听到,这城中确实有人问徐槐的住处,又问了这个人的相貌,知是江鹧鸪说的人无疑,寻着踪迹问去,知道这人的落脚处,便速回山中禀明。
姬明月等人又咋呼起来,扬言要将顾非风抓上山来,打上几顿替江鹧鸪出气。姬明月,王环,张奇等人才出寨门,便有一小喽啰跑了出来,忙喊:“夫人,且等等!慕容先生有话!”
姬明月奇道:“先生整天不出门,也不知我儿受了气,能有什么话,便是真有话,也要等我抓了人再来谈。”
“夫人,先生说那人您惹不得,”小喽啰忙上前拦。
“哼!惹不得我也要惹,我倒要瞧瞧,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欺到我铁娘子头顶上来。”姬明月愤愤挥袖,下了山去。
王环朝边上的人使了眼色,把这小喽啰给架住,任他喊着。
这一大帮人来到城中,许多人不识姬明月,却有人认得王环,张奇二人。他们一来,便是人人自危,不知何人先喊了一声,繁华的街上瞬间鸡飞狗跳,不过片刻,便显得无比安静,安静到让人觉得有些苍凉。
姬明月看着苍凉愣道:“我们生的有这么吓人么?”
王环道:“夫人,不是我们生的吓人,是我们翻云寨的名头有些吓人。”
边上的张奇扭头,指着身后说道:“我们的名头若是吓人,为什么还有敢拿着箭对着我们?”
众人回身一看,原来是新增的守城士兵。姬明月高声喊道:“各位都是守城的将士,你们护的是一方百姓的平安,我姬明月敬佩,不想伤你们性命,我们此番入城,只为找一个城外来的人,若你们非要动手,便莫要怪我下手无情。”
这些士兵不为所动,只是刹那,双方便已动手。
在冯家的云陌和顾非风闻得这场变故,便来看。后知道这是翻云寨的人,云陌便上前劝了架。
姬明月将身一转,与顾非风打了照面,两个人都愣住。
姬明月惊道:“顾非风?”
顾非风想不起什么时候认得这个人,他问,“你认得我?”
姬明月道:“我不仅认得你,还认得你老子。你那混老子呢?”
顾非风道:“上山当和尚去了。”
姬明月道:“哼,他能当什么和尚,便是和尚,也是个不是戒律的假和尚。”
虽然姬明月和顾非风认识,但因顾非风伤江鹧鸪在先,姬明月便要拿他。
江鹧鸪与云陌同上城楼,姬明月赶不上,只得气恼,喊道:“小子,你若去我翻云寨,我便说出害你兄长之人。”
江鹧鸪的身影顿了一下,答道:“我还有件事未办,七天后,我必上翻云寨拜访前辈。”
云陌和顾非风一出西门,但见天高云远,山外的村庄沉浸在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之中,薄薄的烟氤弥漫在山间林里。几只白鹭从一条小溪边上的青草中飞过,翩然入了杳杳天际。
忽然,在那天与林海相接处,转来一个白点,白点渐渐变大,变清晰,原来是一头没有主人看管的羊儿。
只见这头羊儿穿过田间,又走到小溪边,它的两只前腿微微叉开,低头去喝水。喝了三口之后,正打算喝第四口的它忽然抬起头来。
顺着他偏头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老叟带着一个总角男孩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小男孩学着羊儿的叫声,在喊。
他们找到了羊儿,正走在大道上,要往城里去。
“吁,还不快快让路!敢挡我家少爷的道,不要命了?”一个人高声喊着,一脸凶态。
这老叟忙把他孙子揽到身前,慌忙避到路边。男孩问:“爷爷,这是什么人?好神气,我长大后也要像他一样神气。”
老叟道:“若是让你爹爹知道你想学这人,他非要气的三天吃不下饭。”
男孩伸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我不要爹爹生气,他一生气,我比他还要惨,会五天没有饭吃。”
云陌上前问道:“老人家,方才过去的这些人,你可认得么?”
老叟抬起头来,云陌才发现,这老叟的眼睛不好,大约已经失明了。
老叟答道:“这些人是临州冯述府上的,那开口的是冯府恶仆林枭,他口中的公子便是冯述的三儿子冯麟。”
云陌问道:“冯麟为人如何?”
老叟道:“我若说他,必定都是恶语,便是说了也无用处,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老叟轻叹两声,带着小童,还有小白羊,渐渐走远。
想起之前在冯家宴席上,冯述有意无意表露出来的紧张,云陌轻轻摇头。此时,他心中已有了计较,这冯家,得查。
不过不是他查,而是烟雨楼来查。
太子府中。云陌来见凤洛笙,不仅还了剑,还带来一个人。
他们是从后园进来的,还点了几个守卫的穴道。
“临州冯府的人,你该去看看。”云陌把袖子一拢,单手负在身后,往门外走,言道:“没有大事,可别与我稍信。”
这话是对凤洛笙说的,这一个月不到,凤洛笙已经麻烦他四五次。
凤洛笙笑道:“你明知道这话是白说,却还是喜欢说。”
云陌摇头无言,径自离去。
顾非风与凤洛笙是见过面的,只是他们说过的话却不到十句。
顾非风问道:“太子殿下,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凤洛笙道:“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办件事,这报酬按你的规矩给,外加借你一个月清霄剑。”
顾非风问道:“你就不怕我带着你的剑跑了?”
凤洛笙笑道:“你能跑,我也能找。除非,你躲人的本领比无涯子还要高明。”
顾非风摇头胃叹,言道:“可怕,你真是个可怕的人,连惊鲨帮,千机阁你都能搭上关系,说实话,我真好奇你是怎么搭上的。”
凤洛笙问道:“想知道?”
顾非风认真道:“想。”
凤洛笙笑道:“秘密。”
凤洛笙让顾非风办的事和临州有关,和翻云寨有关。
顾非风听他说完一番计策之后,暗自惊讶,问道:“太子爷,你不会是想密谋造反吧?现在就开始收揽人才了?”
凤洛笙摊了摊手,指着周围的简陋家具,问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能翻几个浪?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姬明月他们摆脱山匪的身份,不必提是我让你去的,全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隐卫是我白借你的。”
再说徐槐在道上的小酒家打听到宋楚丘下落,便匆匆赶去,不想路上又听人说,宋楚丘是从另外一条道走的。
因寻不见人,又加连日奔波,人和马都已经疲惫不堪,便先寻了一方客栈住下,打算第二天再启程。然,如今正是六月,夜里炎热,徐槐翻来覆去,像人烙饼似的,那里睡得着。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时间还在早,这般挨到天亮是不可能了。犹豫片刻,终是起了身到庭外纳凉。
站了一会儿,他还是觉得热,便转到院后的一口老井去打水。桶下了井,须臾便已水满,他摇着木杆子,刚见桶冒出头,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提,忽见那厢房上面,飞出一道青光。
他知是个飞行之人,他连桶也不顾了,将身一转,足下一点儿,三两下跳到左边屋子的房顶上,拦住这人去路。
只见这人身穿青色锦服,头戴青色莲花冠,手执一抚尘,一动一抚,却似个山上修道人。
徐槐张了张口,还未来的及问话,这人便是一个转身,足下一点,身轻如燕,一跃有三四丈之遥,只是连跃几下,便已过了屋宇,往林间更深处去。
徐槐暗惊的,此人轻功之高,已经胜过宋楚丘,他若是去追,绝对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