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为菲儿的事,算是正式与杜慧兰闹翻了的秋若水,更是不断向她的权威挑战。
杜慧兰不让她待下人好,她偏是整天与桂暄阁的丫环们嬉笑玩乐,点心分她们吃,还帮她们每人绣了条与名字相关的丝帕。对不小心犯了错的丫环,她也从不曾责怪半句,只道让她们下次小心便行。
而且桂暄阁里常常是笑声起伏,让其他院里的家丁丫环好不羡慕。
不出一个月,整个杜府都被这位特别的少奶奶感染了似的,虽在杜慧兰面前尚不敢放肆,但却热闹了起来。在秋若水和杜少棠面前,那些家丁丫环们都像小绿子那般,敢插嘴和他们说笑了。偶尔有些什么困难也敢和这位慷慨随和的主子说了。基本上能帮上忙的,秋若水都会用心地帮他们。在家丁丫环的眼里,她都快成为圣人一般了。而且他们也渐渐习惯这位主子有时的大胆行为,例如爬树、翻墙,还有逃跑。
就像今天,秋若水又逃跑了。
秋若水穿了一件宝蓝的公子装,摇着一把折扇,身旁带的自然是随从打扮的小绿子。这一主一仆一出了杜府,就像放飞的鸟儿一般,一边唧唧喳喳一边欢快飞翔。
“小——少爷。”小绿子连忙改口,“呵呵,好一阵子没这样叫你了,都快忘了。少爷啊,我们这要去哪儿?”
“不知道,今天也不是初一十五,也不是墟日,也不知道哪里热闹。”秋若水看着今天稍嫌冷清的街道,扁了扁嘴。
真是挑错日子出门了。
“不如去找姑爷吧。”小绿子提议道。
“找他干吗?一个多时辰前才送他出的门。”秋若水嘴上说着,可脚下却不自觉地往轩辕商行方向走了去。
小绿子跟在她身后,数着手指头道:“找姑爷可以让他带我们去玩,可以让他付账,可以不被人欺负,可以——还有回家被夫人撞见了也不用怕。”其实这还是秋若水嫁人后第一次逃跑,如果被杜老夫人发现了,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自菲儿的事后,杜老夫人也不怎么找小姐的茬儿,不再让小姐学那些大家闺秀的举止,也不再把她带去教规矩受罚。这个月来算是过得风平浪静,顺利得不得了。上次小姐刚从树上跳下来就撞见夫人了,她也没说什么。不知道是没看到小姐之前的“惊世”行为,还是简直视而不见了,或者是因为菲儿的事生气——或内疚还没完?
“既然你说了那么多好处,我就顺你的意先去找他吧!反正之前他也答应过我要一起去踏青的。”秋若水从善如流地说道。
事实上她们已经走到商行前了。
外面的伙计虽然没有见过男装打扮的秋若水——上次因为菲儿的事来过商行一次,是穿的女装。可他们却认得小绿子,所以她们走进去也没人过问。
“杜少棠在里面吗?”秋若水随便问了个伙计。
“在,两位这边请。”
那伙计正想进去通传,秋若水连忙拦住他,示意他不用做声。
伙计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后面的小绿子——这小哥他倒见过几次,两个多月前他还和几个伙计把“他”从街上“请”了回来,与杜少棠是认识的。于是他便放心地依了她们,把她们带到门外就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秋若水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门口,想要突然跳进去吓里面的杜少棠一跳。小绿子完全明白小姐的意思,也跟着慢慢靠近门口——
然而那伙计离开之前,忘了告诉她们,房内不是杜少棠一个人,而是——
“听说你们家最近变化很大啊。”轩辕箫语带笑意地对杜少棠道。
“喔?听说?”杜少棠抬头看他。
“自然是下面的人一些杂言杂语。”轩辕箫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不过我好奇这有几成真?”
“要不今天到我家吃顿饭?”杜少棠笑着提议。
轩辕箫爽快的点头,道:“好啊。”
杜少棠不再答话,埋首自己的工作中。
杜府这一个月来的改变他看在眼里,明白得很。有秋若水这样的主子,就算原本看来再认真严肃的丫环,也会不由自主地被“带坏”了。
前两天她在树上找鸟窝的时候,他刚好经过。其实他已经看到在树上“行走”的她了,可树下的几个丫环一见他来,居然全围了过来,硬是要挡住他的视线,替她掩饰。倒是她干脆,叫丫环让开,还让他抱她下来。看来杜府里,一半以上的家丁丫环对她都已经死心塌地了。
“你这样突然自顾自地笑,我会觉得你很幸福的。说不定我就忍不住要破坏了。”轩辕箫看着一脸幸福样的杜少棠,心中有点不是味道。
“余沁梅的守孝期就快满了,你很快就可以迎娶她了,干吗还一副见不得别人好的样子?”杜少棠说到这就有点担心,因为据他所知,这表弟与他未婚妻之间似乎并不顺利——他好像已经好久没有去过山园小筑了吧。
“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花点心思在你那个正热闹着的家里吧。”轩辕箫毫不客气地回道。
杜少棠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叹口气,不说话了。
“不过我倒一直好奇一件事。”轩辕箫态度忽地又变了,似乎刚才的冷淡并不曾出现过一般热络了起来,他凑到杜少棠面前,问道,“你为什么会娶她?”
杜少棠笑了笑没有回答。
轩辕箫继续说道:“虽说你是个孝子,看起来这一年多来不曾忤逆过姨娘,凡事顺着她。但在你明知这个媳妇不会是她想要的情况下,还瞒着她不说出实情,事实上这就是最大的忤逆。不符合你一向维持的孝子形象喔。若是说你爱上秋若水,我看倒也不全像,说真的,我还挺期待你爱上一个人的表现。”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是爱她呢?”杜少棠对这个问题颇有兴趣。
“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日子不是白过的。最起码你娶她的时候还没有爱上她,顶多就是喜欢。”轩辕箫轻哼了一声。
“就算是,也足够是娶她的理由了。”杜少棠倒也不辩驳。
“是吗?没有别的理由?”轩辕箫看着他,仿佛在告诉杜少棠,他明白他心里想什么。
“那好,你说说看还有什么理由。”杜少棠丝毫不躲避他的眼神,应道。
“答案应该在你家里吧,等今晚我去感受过你们家的改变再说吧。其实上次撞见你的眼线向你报告她的事我就已经很好奇了。”轩辕箫笑了笑,潇洒地转了个身,并举起手对他摆了摆,“我要去趟绫罗庄,晚上见。”说完,他撩起门口的布帘——
见到的却是已经呆住了的秋若水和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小绿子!
“若水……”杜少棠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追了出来。
可秋若水完全不理会他,只顾向前冲。
“秋若水!”
忽然杜少棠大喝一声,吓得她站住了。他松了口气,正要向她走去,她却回过头来,将手中的折扇狠狠地扔向他,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杜少棠一愣,又追了上去。
老天爷,她到底听到什么了?为什么连他说话的机会也不给?
杜少棠好不容易才追上她,拉住她,“若水,告诉我,刚才你在外面多久了?你听到什么?你告诉我,我可以解释,你不要胡思乱想。”
后面追上来的小绿子也喘着气插嘴道:“是啊,小姐,你就听听姑爷的解释嘛。”
秋若水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可平日虽然温文的他,力气一点也不小。
“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有什么好解释的?是不是要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为什么娶我?”秋若水迎视他的目光,让他看清楚自己现在眼里的愤怒。
“那都是轩辕箫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但你没有否认。还有,你找人跟着我、监视我,这是真的吧?”秋若水想到就觉得火光。不仅是别有用心地娶了她,还要监视她。
天啊,她嫁了个什么人?
“这点我不否认,是有人暗中向我报告你的一切活动。如果你生气,我可以道歉。至于娶你,的确还有别的理由,但我没有说过我不喜欢你。”杜少棠看上去依然很有理的样子,半点心虚的模样也没有。
“为什么你还这样理直气壮?你就不觉得自己过分的吗?”秋若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不喜欢我,不娶便是。至于其他理由,是要我去改变杜府吗?改变你娘?所以找人天天盯着我?好让你知道我有没有如你愿?事到如今,我知道了,为什么你还一点歉意都没有?”
“我说了我可以道歉,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这样做错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有别的理由,不代表我不喜欢你。”他就知道,依她联想的能力,一定可以通过刚才他和轩辕箫的对话,想到他娶她的另一个原因。就算是这样,因喜欢她而娶她,顺便达到另一个目的就这样让人不可接受吗?
“我不要没有诚意的道歉。如果你觉得你没有错,大可不必道歉。我秋若水不是听不到你道歉就活不下去的。”她说着踢了他一脚,想让他因痛而放开她。
可是杜少棠只皱了皱眉,手还是抓得紧紧的。
“找人监视不是因为对你的不信任,想要掌控你的行为。你刚刚嫁入杜家,依你的性子,不闯祸就不是秋若水。有人看着你,我就可以知道你做过什么,要是真闯下了祸,我也可以帮你解决。我不能一天到晚陪着你,可以知道你发生什么事,这样我也比较放心。如果觉得我说的,你不相信;我做的,你也不接受。那么我不再让她监视你。要道歉、要诚意,我可以给。但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杜少棠认真地道。
“我现在只要你放手。”秋若水又踢了他一脚。
“不放。”杜少棠完全没有商量地道,“现在放开你,不知道你又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上次让她生气的结果,她逃家好几天,躲到贪欢楼里了。那一次的经验让他知道,她生气的时候,一定不能就这样放开她。
“你放手啊。”秋若水开始去掰他的手。
杜少棠索性抱起她,径直地往回家的路走去。
小绿子一下子看得傻了眼。
天啊,这是大街上啊!
什么时候开始,姑爷也变得这般惊世骇俗了?
杜少棠抱着秋若水回到杜府,一路上秋若水对他是拳打脚踢的,可他却硬咬着牙忍了下来。
“你打了这么久,不累吗?”他忍不住问道。
这家伙体力真好,一路这样打下来,居然连气也不喘。
“你都不痛,我怎么会累。”秋若水气呼呼地应道。
“谁说我不痛的?你以为我是铁打的?”杜少棠回得理所当然。
秋若水一愣,依然嘴硬道:“痛死活该,谁让你不放手?”
忽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正要说话的杜少棠。
三人循声望去,居然是杜慧兰和她的几个丫环。
杜慧兰看到杜少棠抱着一个少年,吓得倒抽了口气,一下子竟顾不上仪态地冲了上来,“少棠,这是怎么——”声音在看清那少年的面孔后转为另一声惊呼:“若水?”
“娘,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她还在气头上,我得先把她的火气给灭了。”说完向杜慧兰点了下头算是行礼,便越过她往桂暄阁去了。
小绿子连忙跟了上去。
秋若水探头看了呆在原地的杜慧兰一眼,心里暗暗叫糟。
“不用担心,娘已经不敢想象你会像个大家闺秀了。虽然你的男装吓了她一跳,相信她很快就可以接受的。”杜少棠像是很明白她心里所想一般。
“不接受又如何,大不了休了我,反正你也不喜欢我。”秋若水哼了一声。
“首先,我娶了你就没想过要休你,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个,更不用动这点脑筋。第二,我再说一次。”杜少棠正色道,“我喜欢你,在娶你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你。你不要再给我乱扣罪名。”
秋若水心猛地跳了一下,但很快她就想起刚才听到的话,“说谎,你刚才明明——”
“刚才是轩辕箫说我娶你的时候没有爱上你,不是我说的。”杜少棠努力地更正她。
秋若水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道:“那——现在呢?”
杜少棠一愣,就停了下来,站在庭院当中。他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爱吗?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但爱吗?
秋若水屏息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爱她吗?
杜少棠想起那一次在马车,她看着月亮时那迷离的眼神;想起第一次以女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情景;想起新婚那天晚上,她执意等着自己回来掀盖头;想起自己接住从树上飞下来的她;想那晚在桂花树丛中,一起依偎着看月亮……
他爱上她了吗?
杜少棠笑了,他看着紧张的秋若水,终于点了点头,缓缓而坚定地说:“现在,我爱你。”
秋若水的眼睛一下子红了,泪接着就涌了出来。
杜少棠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你坏死了,干吗要想那么久?想要吓死我吗?”秋若水一边抽泣,一边不忘打他几下泄愤。
杜少棠笑着放下她,一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一手握住她极为不安分的小手,问道:“好了,我说了,你呢?”
“什么?”秋若水装傻。
“说你爱我啊。”杜少棠可不由她。
“不害羞,谁要说啊。”秋若水向他皱了皱鼻子,“而且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你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关我什么事。”
“你告诉过我?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还没气完,干吗要告诉你?”秋若水头一撇。
杜少棠一愣,还没气完?
杜少棠用了整整一天时间向秋若水道歉,才从她口中得知秘密在她曾经送过给他的东西里。
她送过的东西——
一条腰带!
那是还没有认识之前就已经做好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秘密。
两张花笺?
“青石桥下,画舫内,夕阳彩霞待君来。”
“雄鹰展翅,蝴蝶翩飞。”
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玄机啊。
那么就只剩下半个月前她送的一个绣花荷包了。
他从怀中拿出那个翠蓝丝绢做的荷包,上面绣的是海棠花。秋若水说是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棠”字,她便绣了海棠。这个海棠刺绣比起他曾经在临秋山庄见过的那个,简直是一个天与一个地。就算简单如海棠,她也能绣得与众不同,灵秀生动。真不愧是“秀心绣”!
等等!
秀心绣!
双面绣!
杜少棠打开荷包,把它翻了过来——
里面竟是一幅水仙!
海棠!水仙!
他笑了。
杜少棠!秋若水!
原来这个小妮子老早就暗示他了!
她老早就爱上他了!
杜慧兰坐在池塘旁的凉亭里,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池塘里那几朵刚刚冒出来的荷花骨朵儿。身后的几个丫环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她身后,一声不吭。
忽然不远处有一阵骚动,接着是一片笑声。
“美云,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杜慧兰吩咐道。
胡美云领命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禀报道:“小姐,好像是少奶奶和些丫环,在雁归楼后的小树林里玩耍。”
杜慧兰皱了皱眉。
这个秋若水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一进杜家门就为了小绿子的事和她吵过一次,然后也乖巧了好几天,听话听教的,可自从菲儿死后,就好像故意与她作对似的。
对于菲儿的死,其实她也不安了一阵子,天天在神楼念佛,也没理会秋若水与那些丫环们之间的荒唐事。也曾真的想过,如果她对下人宽容些,或者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了。
毕竟是条人命!
阿弥陀佛!
正是有种犯了错的感觉,所以她一直硬不下头皮再去说教秋若水。也就纵容了她好一阵子了,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整天和些丫环下人玩在一块,没点主子的样子,更别说大家闺秀该有的风范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受不了了,带着身后的人马,往那笑声的源头走去。
绕过雁归楼,见到一群丫环站在五六十步远的树下,正指着树上什么东西叫着笑着。
突然有人发现了她,其他人也很快看到了她,一群人马上噤声。
她们连忙向杜慧兰这边跑了过来,对她行礼道:“夫人。”
杜慧兰扫视了她们一眼,并没有看到秋若水。
“少奶奶呢?”她问道。
丫环们你看我,我看你的,终于有人开口道:“少奶奶应该在绣房里。”
“少奶奶在绣房里,你们怎么不在一边侍候?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杜慧兰怀疑地看着她们。
忽然“咚”的一声,从刚才丫环们围绕的树那边传了过来,杜慧兰一看,是一个果子落地了。她也没想什么,又回头看着那些丫环。可丫环似乎都被吓着似的,有几个还开始颤抖起来。
杜慧兰又看了看那棵树,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于是便向树下走了去。
一群丫环连忙跟上,你拉我扯地,互相低语着什么。
杜慧兰到了树下,看了看刚才掉下来的果子——不是自然落下的,像是被摘下来的。她抬头一看——
秋若水缩了缩肩膀,对她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这是在干什么?”杜慧兰怒喝一声。
秋若水把抱在怀中的几个果子拿出来给她看,告诉她自己在摘果子。
“荒唐。”杜慧兰觉得自己真的气得快冒烟了。
秋若水不像大家闺秀她也算了,前两天撞着她竟扮起男装来,今天居然还爬树摘果,简直连个女孩子都不像了。
“你给我下来。”她又喝了一声。
秋若水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笑话,现在下去,让她骂还是让她打?
“你给我下来。”杜慧兰要气疯了。
秋若水还是摇头,但忽然发现杜慧兰身后有个小家丁正向她移近,那神色有几分怪异——
“娘,小心!”秋若水大叫着将怀中的几个果子都扔向那个家丁——他从怀中抽出一把柴刀——
杜慧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不禁退了几步。一旁的丫环看到有刀,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四处逃窜了起来。
那个手持柴刀地家丁喝了一声:“我要你填命。”便向杜慧兰扑了过去。
“娘,快跑。”秋若水从树上奋力一跳,跳到那个家丁身上,把他扑倒在地——
“啊——”一声痛呼,杜慧兰止住刚迈开的脚步。
“若水,你怎么了?”她看着正扑在家丁身上,试途制住他的秋若水,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娘,你快跑。”秋若水一边与那个看来不过十来岁的小家丁扭打着,而刚才他手中柴刀已经落在一旁,刀刃上沾了几滴血。
“你流血了?”杜慧兰看到柴刀上的血,更是担心。
“你很嗦,快跑啦,找人来啊!”秋若水嚷道。
“那——”杜慧兰还有几分犹豫。
然而她还来不及跑,那个小家丁便偷了个空隙,踹了身上的秋若水一脚。秋若水一下子被踹开了,倒在一旁,捂着刚才被踹到的肚子,痛呼了起来。刚才被划到的手流出的血便在她的衣服上渲染开来。
杜慧兰连忙扑到她身边,扶起她,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的肚子——”秋若水抽了口气,“好痛——”
此时那个小家丁已经爬了起来,拾起被秋若水扔掉的柴刀,向她们步步逼近。
“我今天要你填命,为我姐和我娘报仇!”小家丁的脸因仇恨开始扭曲着。
杜慧兰吓得动弹不得,秋若水一咬牙,翻身挡在杜慧兰前——
可刀一直没有落下来,身后却传来一阵打斗声。
秋若水回头一看,竟是一个丫环将那个小家丁按在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之前逃离的丫环们带了人回来帮忙,把那个小家丁绑了起来。
当众人把他带了下去后,杜慧兰惊魂未定地回头看秋若水,却发现她的脸色青白,额上不断冒着汗,手一直捂着肚子。
“若水,你怎么了?”杜慧兰惊呼道。
“我的肚子,好痛。”秋若水有气无力地应道。
“快来人啊——”杜慧兰已经完全顾不上什么高贵形象,大声叫道。
经过一番审问后才知道,那个小家丁竟是菲儿的胞弟。因为菲儿的突然离世,原本就重病的娘一时悲伤难抑,也跟了去。他便把所有的账都算到了杜慧兰头上,先是进了杜府当了个柴房小家丁,然后便是找机会杀杜慧兰为娘和姐姐报仇。
而秋若水则终于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美女神医余沁梅了——在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根本无暇欣赏她那绝美的容貌。
在一旁看着的杜慧兰和杜少棠急得团团转,只因余大美人的眉头居然一直紧皱着——
最后她收好银针,淡淡地道:“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刚才被踢到肚子,受了创,险些小产。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了下来,不过接下来这一个月都要静养,如果再有些激烈的行为,还是会有小产的可能。我开副药,吃了就让她睡一会儿吧。”
这段爆炸性的话,被她语气平淡地说出来,威力却依然十足。足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好一会儿,才懂了笑。
“若水,你怀孕了,我快要当爹了。”杜少棠坐到床边,握起秋若水的手。
“我快要当奶奶了。”杜慧兰欣喜地说道,然后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去了。
秋若水却还是傻着眼,她快要做娘了?
天啊,她行吗?
自从知道秋若水有了身孕后,杜慧兰是天天陪在她身边。
因为余沁梅吩咐过要静养,所以她更要看紧些。她现在可是明白了,她的媳妇是个活泼好动,又大胆的过动儿。一开始她还担心要她静养,会不会不可能。
不过还是杜少棠了解秋若水,建议她可以在绣房里准备将来孩子的衣物被子之类的东西。秋若水居然就天天都乖乖地在绣房里做着刺绣。
而杜慧兰则在一旁守着她,或是帮她张罗些吃的、喝的、补的东西。
看着专心刺绣的秋若水,杜慧兰欣慰地笑了笑。原来当初那画像是这样来的,画师画的是刺绣时的秋若水。
果然是一副温婉娴静的样子!
另外就是那双清澈的眼睛画得精准而传神。
只有拥有这样一双眼的孩子才会是这般活泼和善良的孩子。
想到当初秋若水完全不顾自己地保护她,她就一阵窝心的温暖。这个媳妇,就算不是个大家闺秀,也是个最棒的媳妇。
现在杜慧兰真的很庆幸自己当初看中了她。
尽管之前她还不能接受秋若水的作风,但不可否认的是,自她入了门,杜府就热闹多了,有生气多了。
有些事情,秋若水的看法还是很对的,如果当初她对菲儿可以宽容一些,那么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也许她应该改变一下,不要再执着于那些身份血统。人可贵的是那颗赤诚的心,而不是什么贵族的血。
自己当初还不是想让自己的儿子远离那样的泥沼,才把他送到苏州来的吗?怎么到头来自己却陷在那样的泥沼里出不来?
现在她不可以再制造一个这样的环境,不然她那未出世的孙子也许也会陷进去的。
这可不是她所想要的!
杜少棠让秋若水靠在自己胸前,自己则玩弄她的秀发。
“若水,你觉不觉得娘最近好像改变了许多?”杜少棠突然问道。
“这不是如你愿了吗?”秋若水趴在他胸前,不太有温度地应道。
“还在生气?”杜少棠笑了笑。
“不气也行,回答我一个问题。”秋若水伸出一个手指。
杜少棠握住她的手:“说吧。”
“那个丫环是谁?为什么那天以后我就没有见到她?还有可不可以让她教我功夫?”秋若水仰着小脸,期待地看着他。
杜少棠笑道:“这可是三个问题了。”
“不管,反正你要回答。”秋若水耍赖。
“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那不过是个丫环,杜府虽小,也有数十丫环老妈子的,我怎么会知道?”杜少棠手一摊,把事情跟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再说,家里的事一向是娘做主的,我向来不过问。你应该去问娘。”
“胡说,她一定就是那个你用来监视我的人。”秋若水可不依。
“有何凭证?”杜少棠笑看她。
“没有,只有感觉。”秋若水说得却是自信得很。
杜少棠失笑了,却不予回答。
秋若水不依不挠地追问着。
可杜少棠却但笑不说,将她搂在怀中,由得她怎样追问也不理会。
笑话!
她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学什么功夫?
夜色渐深,斑驳的树影上一轮明月正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