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四街道的陆医馆里,狗子从木板床上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我死了吗?马六死了吗?马六好像还没死。
他想起城门口的那场战斗,轰得一声从木床上蹦起来。
“嘶——好疼!”他这一动,浑身上下多处地方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原来我还没死啊,真疼!还是蹲一会吧,蹲着好像不会太痛。
他蹲下来,看了一下四周——这是医馆的诊疗室吗?
他待的地方是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有几张木板床并排放着,床上放着一床白色的被子。每张床之间有一条可供一人通过的小道,他此刻就躲在第一张床和第二张床中间的小道里。第一张床的前头,有一扇竹木条门,透过竹木条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扇通往院子的木板门。
木板门正开着,可以看到院内的积雪,阵阵冷风从木板门吹来,吹进了这个小房间。
“好冷!”狗子紧了紧身上的破布棉衣,瞬间好了很多。虽然好很多,但他还是感觉很冷,他瞄了一眼床上干净的被子,又看了一眼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犹豫了——算了,还是不拿人家干净的被子了。
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来,慢慢朝门外走去——得赶紧把门那扇门关上,不然肯定会冻死。
“有人吗?”狗子一边走一边喊,回应他的只有回音——人都去哪了?
他从诊疗室里出来,看到了陆医馆的大堂——这果然是个医馆。
医馆大堂分两个区域,其中一个区域只有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这是陆医师的问诊区,另一个区域是一个柜台,柜台后面的墙上全是小柜子,柜子上贴满了各种草药的名字。
狗子立马把那扇通往院子的门关上,挡住这呼呼而来的寒风。
“这是哪里?为什么没有人。”他慢慢走到柜台后面,找了一个小角落里蹲了下来——这地方稍微暖和一点。
此时此刻,陆医师带着李山来到了李家屯。这是一个不大的村子,总共十几户人家。昨夜下了一场雪,大部分人都躲在家里还没出来,偶尔有几个人在外头急匆匆走着。他们见到李山后,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
“我是村子里的医师,出于对我的尊敬,大家都跟我保持一定距离。”李山解释道。是的,他就是他们村里的医师。
李山带着陆九重来到他的住处,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在村子的最里头,大李山的山脚下。他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的花花草草,下雪天都不曾枯萎。
“这是?”陆九重看着这满院生机勃勃的花草,心生佩服——这些花花草草只在大山深处才能找到,这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竟然种了那么多,肯定跑遍了整个大山。同时他也很奇怪,这些花草都是很普通的花草,没有药用的价值。
“这里是我的培植基地!”李山十分自豪地说道,很显然,他在这个院子里倾注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陆九重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他都是用这些普普通通的花草救人吗?
“那你用的那个药呢?”陆九重沉默了一会,问出了此行的目的。
“对。”李山一拍脑袋,赶紧朝屋子后头跑了过去。在屋子后头也是一个小院,这个院子里种满了红空兰和农宝草。他指了指地上的两种草,洋洋得意地说道:“就是这个。”
陆九重张大了嘴巴——这是什么啊。他读过的医书中,根本找不到这两种草药,该不会又是普通的草吧。他看了一眼红空兰,这株草最多不过一尺高,紫红色的株身,茎干笔直地立着,顶端还带有一个绿色的草球。再看那株农宝草,跟地上普普通通的草几乎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它的草叶从外向内扣,包成一个球状。
“臭小子,你是不是骗我?”李山怒喝道。
李山看着他,心中也升起一团怒火:“我骗你干嘛,我就是靠吃这两种草才活到了现在。”
“吃这两种草?这两种草就是普普通通的草,你怎么吃?吃了能有什么效果?”陆九重喝道,脸上的褶子都拧成了一团,看上去甚是狰狞。
“哼——怎么吃?”李山冷笑一声,“等明年开春,我取红空兰中间那根最粗的茎干嫁接到农宝草最外层的那张草叶上,夏天即可新出一根新茎,茎上会结一串红色的果子,把这个红色的果子晒干后煎药喝下就成。”
“不可能,草一年一长,不可能等到明年……”
“正因为这样,这个冬天才更应该好好照料这些花草。难道你没看见吗,这些花草在雪天仍然生机勃勃!”李山打断了陆九重,大声喝道。
陆九重一愣,看了眼地上的红空兰和农宝草,草叶上乃至四周土地上都没有雪。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些纳闷了,难道昨天夜里,这座小院没有下雪?他抬头看了看,屋顶上还积着一层薄薄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怎么回事?”陆九重再次低头看去,这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土上。院里的土和外面的土不一样,院里的土更黑更亮。这是什么土?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这种黑土散发着淡淡的热气,十分温暖——这难道是龙黄土!
“哼——”李山看到他的神情,冷哼一声——这下明白了吧!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了几个守兵的声音。
“就是这里,给我砸!”
李山听了,立刻往前院跑了过去——千万别踩坏了我的花花草草。
“刮躁!”
陆九重正处在震惊和极度激动的状态,忽然被几名守兵吵到,怒上心头。他站起来,一把长刀突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只见他朝前跨了一步。“唰——”的一声,他的身影出现在几个守兵面前,几个刀起刀落,六名守兵应声倒地。
这时李山才跑到前院,震惊地看着陆九重,看着他手里那把带血的长刀。他浑身颤抖,一阵后怕——要是他刚刚发威,我纵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杀的。在他的后背上,冷汗直往外冒——希望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你——”陆九重冷冷开口。
“前辈,不要杀我!”李山跪在地上,不断求饶,“前辈我错了,我不应该跟你吵。”
陆九重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李山头杵着地,仔仔细细地听着。好一会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他略显疑惑地抬起头。只见陆九重手里的长刀不见了,他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他见李山抬起头,忙跪倒在地上,扯着嗓子喊:“师父,教我医术。”一边喊一边扣头。
这冷不防的举动,吓了李山一跳,他跟着他一起扣头。
太阳越升越高了,阳光照在这个小院里。阳光下,两个人激情澎湃地扣着头,跟院中花草一样,充满了生机。
“不扣了,我收你为徒。”
“好,师父。我回去将医馆里的家伙什给搬过来。”
“记得带上那个小孩。”
……
张守城一回到城楼大殿,就看见马六在门口恭敬地站着。
马六一见东门监回来,快步向前,叩首道:“参见张大人。”
“你是?”张守城问道,东门守兵实在太多,他不可能记全每一个人,尤其是这些普通守兵。
“张大人,之前东门副监上任的时候,是您亲自点的我。”马六说道,特意提到了张大富,想要与他攀攀关系。之前张大富新官上任,张守城想找个人带他学学规矩,就找了几个守城多年的老兵,马六就是其中之一。
“我想起来了。”张守城淡淡地说道,完全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马六听了,便收起心中的小心思。
“大人,我们在甲一街道的豆腐铺里发现了一具女尸,马大人命我前来向你禀报。”马六说道,慢慢抬起头来,小心地观察着张守城。
他见张守城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吱声,便继续说道。
“这名女子名叫雀雀,是张大富大人的相好。”马六小心地说着。在不知道张守城心中所想的时候,他断然不会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所以特地强调了马有才,“马大人认为,她的死可能与张大人的死有关。”
说到这的时候,马六发现张守城抬了抬眼睛——看来,这位张大人对表弟的事还挺上心。
他心中暗喜,继续说道,这一次,他不再说马有才。
“张大人,张大富大人曾经跟我说过,他要娶雀雀为妻,他要给雀雀想要的一切。对了,雀雀死的那个豆腐铺,就是张大富大人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并造成一位老人的死亡。大人死的时候,老人家的孩子前来城门口寻仇……”
“够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还没等马六说完,张守城便打断了他。
不得已,马六只好退下。
他退下之后,张守城轻轻拍了一下手掌。一道身披铠甲的护军从虚空中出现,跪在了他的面前。
“二有,大有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那个护军抬起头来,竟跟张大有长得一模一样。
“大哥,大有没有消息传来,他好像盯上了薛家的人。”
“薛家人?”张守城自语道,突然觉得这件事疑云重重,“不应该啊!我张家跟薛家没有任何冲突啊。”
“大哥,要不要我去甲一街道的豆腐铺查一查。”他刚刚就在大殿里,马六的话他都听到了。
张守城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这豆腐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