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城东门附近,有一个军营。在军营的马厩里,一个中年男子憋着气,苦着脸,把一摞干草放到马槽里。放完之后,他立马跑出马厩,大口地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这时,军营的饲马官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大声骂道:“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给我滚蛋。你这么干,马都饿死了。”
那个中年男子一下子挺直腰板,大声答道:“能!”他不敢说不能,滚蛋容易,可滚蛋之前定会受到严厉的军法处置。
“那还不去干!”饲马官恶狠狠地盯着他。
他转过身,垂头丧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我马六在外头混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到这臭地方来了。还是跟着张大富好啊,早知道就听他的话,把那个小屁孩也给整治了。话说回来,这个小屁孩现在怎么样了?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我得找他去。
他一边将干草放到马槽里,一边观察着饲马官。等饲马官走后,他马上冲出马厩,沿着军营边上的栅栏走,找到那个小洞,偷偷地钻了出去。军营里常有人偷偷从这个洞出去寻欢作乐。
马六曾经听其他护兵讲过,这个小孩去了李家屯,被那个医生收留了。哼,这可恶的小孩,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他一路疾驰,很快就靠近了李家屯。在离李家屯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了四个黑衣人。这四个黑衣人蹲在地上,小心的商量着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马六的靠近。
马六觉得奇怪,故意靠近这四个人,想听听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这次的任务很简单,杀了杨剑!”
“大哥,杨剑这么强,咱们杀得了他吗?”
“混小子,他是强,但只是强在眼睛上。如今他双目尽失,还能有多少实力呢?”
“对……对……”
“只要我们杀了他,我们就能在公会里更上一层楼了。”
说着,他们四人突然站了起来,同时握拳,同时打气:“加油加油……”
——杨剑?公会?马六丈二摸不着头脑,这伙人到底要干嘛。他正琢磨着,突然见这四人站了起来,不由吓了一跳。
这四个人也发现了他,五人相视几眼,场面极度尴尬。
“你们好,请问李家屯怎么走啊。”马六突然问道。他能看出来,这四个人定是身手不凡,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够得罪的。
“往前面走。”那个大哥握着手里的刀,平淡地说道。他有了打算,只要这个人朝前面走,他就在后面捅他一刀。
“什么?你说什么?”马六大声喊道,一边喊一边示意。他指着耳朵跟这四个人说道,“我耳朵不好,听不见,你说大点声,往那个方向走。”
大哥来到马六身侧,揪住他的耳朵,大声喊道:“往前面走,马上就到了。”
马六听着他的声音,一动不动,做戏做全套,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听到了。不过,这个大哥的嗓门的确有点大,他感觉耳膜都要被震破了。
“你是说前面吗?”他抬起头,看着大哥,再一次问道。
那位大哥有些累了,点了点头,松开了握着刀的手。
“谢谢……”马六喊道,“我先走了,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
四人的大哥有些无奈,冲他摆了摆手。
马六走后,四人又蹲了下来,继续商量。其他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只有这个大哥紧皱着眉头,觉得刚刚那个聋子有些不对劲。
他抬起头,看向马六。只见马六朝着李家屯走去,越走越快。
“不好,那个聋子有问题。”大哥猛得站起,抽出手里的刀,朝马六冲了过去。
马六听到后面的动静,撒腿就跑,边跑边喊。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在他前面,李家屯的门楼安静地矗立在空地上。微风挂起,吹动门楼里色彩斑斓的布条,吹动了那些小木板,那是死去的人的名牌。
马六从门楼里穿了过去,“哒哒哒……”头顶上的木牌声音让他紧张万分。
“砰——”
一把大长刀从身后飞了过来,斩断了绳子,砍在门楼的门框上。“哗啦哗啦……”绳子落地,砸在木板上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
“救命啊……”马六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冷汗直冒。
“砰砰砰——”
三把大长刀从他身后飞来,砍在门楼的门框上。说来也巧,这三把大刀竟然砍在门框的同一个位置上。只听得咔咔几声响,门楼从门框处开始裂开。
“乒乒……”扎在门框上的几把长刀落地,发出了几声脆响。
村长听到马六的喊叫声后,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小伙子,怎么了?”他抓住马六,问道。
马六一喜,回过头来,见到了一个白发老者,老者额头缠着白色绷带,额头中间有一点血迹,这是被狗子扔出的一块石头砸中后留下的。他见到这个老人家,不由心生失望,道:“老大爷,你不行,赶紧进屋吧。”
“谁说我不行的。”村长怒斥道,然后转过身,恶狠狠地看向门楼。这个时候,那几把大刀刚刚落地,脆响连绵。
村长见到这几把大刀,吓了一跳,抬腿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吾老矣,该多多休息。”
他走到一半,听到门楼开裂的声音,不由停下脚步。
“不……我刚修好的门楼!”
在村长荡气回肠的声音里,四个黑衣人从门楼里冲了出来,带着无数的木屑。
“交出人来!”四个黑衣人一落地,就大声喊道。在他们身后,那座门楼轰然倒塌,倒是把这四人吓了一跳。
“我的门楼啊!”村长无视了这四个人,超那一堆残骸奔了过去,一边奔一边哭喊,显得十分痛心。
四个黑衣人转过身来,看着这个扑在残骸上的老者,有些不知所措。
“大哥,怎么办?把他们的门楼搞坏了。”其中一名黑衣人说道,他是四人中最小的,眼神单纯。
那个被称作大哥的黑衣人皱了皱眉头,脸色的褶子全都挤到了一块。
“什么怎么办,我们办事需要理由吗?我们可是孤漠四狼!”
“我管你们是不是狼,弄坏了我的门楼就得赔。”村长内心悲怆,抓着大哥的脸恶狠狠地吼道,“你知道我修这个门楼花了多少钱吗?”
“不知道。”大哥愣了一下。
“不知道就得赔!”村长喊道。
“赔……赔……”大哥苦着一张脸——这老人家看着好生猛,还是赔了吧。
“大哥,我们是杀手,不能赔啊。”有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黑衣人轻声说道,“赔了很丢脸。”
“对啊!”另一个看上去更年轻的黑衣人接过话头。
“要不,我们赔一下吧。”那个看着十分单纯的黑衣人怯生生地说道。
……
村长看着这四个人,有些无奈。
“哎哎哎……我说,你们是来干什么的呀!”
“杀人!”四个黑衣人齐齐说道,杀气腾腾。
村长听了,吓了一跳。
“杀谁?”
“杨剑!”
“杨剑是谁?”
“冷眼剑客!”
“冷眼剑客是谁?”
黑衣人大哥想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其他三人,问道:“对啊,冷眼剑客是谁?”
“不知道……”
村长有些无奈,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个被他们追进来的马六,已经跑得老远,消失在李家屯的大道深处。
“啊……冷眼剑客到底是谁啊?”黑衣人大哥显得很愤怒。
“是个老头,住在我家。”这时,狗子从村口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他左侧,村长两股战战,不敢说话。
狗子说完,大步朝村里走去。
孤漠四狼看着狗子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时,村长笑眯眯地凑了上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四位大侠,你们是来找冷眼剑客的吧,跟着他走,跟着他走。”
四人看着村长,齐刷刷地皱起了眉头。他们实在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变脸变得那么快。
村长一愣,不知道作何解释。他有他自己小算盘——这四个人看着智商不怎么高,手里要是能把狗子请走就好了。
“这位大侠,是这样啊,刚刚从你们身边路过的,是我们这的小恶霸。在我们这啊,无恶不作。只要几位大侠能帮我赶走他,这个门楼,就不用赔了。”村长摸着额头上的纱布,说得十分愤慨。
“请我们干活,要给钱。”孤漠四狼的老大昂着脑袋,气昂昂地说道。
“那你们赔我门楼。”村长立刻变脸,气呼呼地说道。
“这……”老大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帮你去会一会这个小恶霸。”
“嘿嘿嘿……”村长再次变脸,笑呵呵地说道:“那四位少年,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说罢,孤漠四狼转过身来,跟着狗子,朝着村子尽头走了过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村长心里十分畅快,他好像看到狗子被赶走的情形了。
“哟,村长,你又请人了?”这时,聋子扛着一只野鹿从村口残骸上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这一片残骸,又看了看村长,笑眯眯地说道,“门楼得赔,门楼得赔……”
“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