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这些女人们好像很快又忘却了身边伤残的孬孩,“嗄嗄咕咕”,“唧唧喳喳”,又说起笑话来。孬孩听说受伤的地方放在嘴上哈哈,能好的快些。这种说法,是真是假,还是忽悠人,谁也不清楚。孬孩却信以为真,砸一阵子石子停了下来,将伤手放在嘴上哈哈,砸一阵子石子停了下来,将伤手放在嘴上哈哈。孬孩这个动作被杏姑娘看到了,问道:“你怎么了啊,哈什么手啊?”
孬孩嘿嘿嘿笑着,“我听说,哪儿破了,用嘴哈哈会好的快些。”
“你不是胡扯吗,血已经止住了,也不怎么疼了,你还哈他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平时没受伤,也没破过,不曾想起,刚才也是,抓把土按上。是神奇,还是感觉,一哈哈,倒也轻了一些,不像刚才那么痛了。”
“你认为是你哈好的吗?这是你神经过敏的缘故,要是哈能好,土能按好,我还给你寻找‘血见愁’吗?你要记住,今后无论哪儿受伤破了,千万不能用土按,也不要用嘴哈哈,那是没有用的。夏秋之季有‘血见愁’,有了它,就不怕不好。要是冬春之季,尽快到药房包扎,免得发了炎,那就不得了啦。我看你过一会儿摸摸,又把伤手举起来放在嘴边,用牙齿咬开手绢的结儿,又用右手摸摸,按你伤指。你不用害怕,我说下午能好就能好。过来,我给你重新给你包包,可不要再动他了。领导也没要求你砸多少,你现在受伤了,就更不要怎么砸了,能砸多少就砸多少。”
杏子姑娘要孬孩过去她再好好给他包包,话没说完,孬孩却他用牙齿和右手又把手帕扎好。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啊,你的嘴能包好吗,过来。”
孬孩本不想再包的,看自己包的那个样子,确实不牢固,只得过来。杏姑娘小心翼翼重新给他包扎好,又将刚才说的话又重说一遍,“我给你你包好,可不要再动他了。”孬孩很乖地点点头。
杏姑娘举起锤子,沉重地砸在一块石片上。石片坚硬,石棱儿像刀刃一样,石棱与锤棱相接,碰出了几个很大的火星,大白天也看得清清清楚。
杏子姑娘正砸着,突然站起向河堤急急忙忙跑去。几个大女人莫名其妙,不知杏子姑娘要去做什么,急急忙忙跑走了。孬孩也感到匪夷所思,正砸得好好的,怎么突然间跑走了呢。她是个好姑娘,对我这么关心,这次又不知做何去。
过了甚时,杏子姑娘又急急忙忙跑回来,手里多了样东西,都不知她手里拿的何物。到眼前才看见,原来是“血见愁”。这些大女人才恍然大悟,刚才听说“血见愁”是一种中草药,它的功能是止血,止痛,消炎呀。咱们怎么没想到啊,却叫这个丫头想到了。哎哟,这个姑娘真有心计,谁要摊了这么好的姑娘,算他有福了。人好,心好,漂亮,心细,难得的好人。问道:“你不是找来了吗,怎么又拔来这么多啊?”
杏子姑娘来到跟前回道:“他的手很严重,过一会再给换一次,等咱放工了,谁再给他包啊。我才来先放着,省得再去采了。”
“哎呀,刚才还说你,人好,心好,漂亮,心细,难得的好人。这不,早想在我们前头了。你说的不错,过一段时间换一次,好得更快了。”
太阳偏西了,杏姑娘将孬孩的手上手帕打开,又把血见愁放在手心里来回揉搓着,挤出水来,轻轻地滴在孬孩的伤口处,轻轻涂抹,按摩。紧跟着将揉搓的“血见愁”的团团按在伤口处,然后重新将自己的手帕包扎起来。笑嘻嘻地说道:“换了这次,你就更不用怕了,也发不了炎,也肿不起来了。刚才一时忽略,只顾找,没找多少,这次拔了不少,等晚上休息时,你找人再换一次,你就更不至于受罪了,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你觉得怎么样了,是否疼痛减轻了。”
孬孩这回真的被感动了,泪水像下雨似的,“哗哗哗”流了下来,“姐姐,你真好。”
“好什么好,我马虎了,让你受苦了。”
“姐姐,我不苦。”
“小弟弟,你不苦就好,你不用再砸了。歇会儿,到中午了。吃了午饭,好好休息。”
“谢谢姐姐。”
“不客气。”
中午,魏主任骑着辆乌黑崭新闪亮的飞鸽牌自行车从孬孩和小五的村子里窜出来。来到大堰,站在红旗涵洞的大岸上吹响了收工哨子。“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哨声响过,他张着大嘴,传来了喊话的声音,“伙房已经开火了,离家二里以外的民工才有资格去吃饭。余下回家自食。不用害怕,上午我讲过了,饭不吃,有笔账,工程竣工结算,都少不了你们的。”喊后又“嘟嘟嘟”吹起来,唯恐有的人没听见,紧接着又喊一遍。劳动的人们匆匆忙忙收拾工具。杏子姑娘站了起来,孬孩也站起来了,其余人都站起来了,赶去午餐。
“孬孩,你家离这儿几里?”杏子姑娘问。
孬孩只顾东张西望,没听到杏子姑娘问话。杏子姑娘又问道:“我问你话呢,你东张西望找什么?”
孬孩不好意思,“我没找什么。”嘴里说着,脑袋还是不停地转动着,杏子姑娘的头也跟着孬孩的头转动着。心想,你没找什么,四下瞧什么。当孬孩的头不动了,她的头也定住了,顺着孬孩的视线向前望,正迎上小五活泼的眼神,两人对视了十几秒钟。杏子姑娘知道小五是孬孩的熟人,是他将孬孩带过来的。刚来时,魏主任嫌小,要小五带回去,再换一个来,小五说,走了没得再来的了。最后,魏主任没法,只好留了下来。半天没到,孬孩手受伤了,过午能否被辞退,都很难说,就看孬孩的命运了。这时,小五说话了,“孬孩,咱们走吧,回家吃饭,你不用瞪眼,瞪眼也是白瞪,咱俩家离这儿不到二里,没有吃伙房饭的福份。”
“你们俩是一个村的?”杏子姑娘问小五。
小五兴奋地笑起来,用手指指村子,说:“我们俩不光是一个村子,还是一个生产组的,过了桥就到家了。”杏子姑娘和小五说了一句平常话,小五感到热乎乎的。他知道杏子姑娘家住在前湖,可以吃伙房饭,可以住大草棚,睡大地铺。
杏子姑娘知道小五在想什么,她说:“吃伙房我愿意,睡大地铺不愿意。秋天里刮秋风,大草棚里凉,受不了。”杏子姑娘悄悄地问小五,“孬孩是不是半哑巴。”
小五说:“绝对不是,这孩子可灵性哩,他四五岁时说起话来就像竹筒里倒豆子,‘稀里哗啦’,‘叮叮当当’,‘咯崩咯崩’的脆。可是,到了后来,话越来越少,动不动像尊石头,或者木头雕的,直愣愣的发着呆,谁也不知道他寻思着什么。你看看他那双眼睛吧,黑洞洞的,一眼看不到底。”
杏子姑娘说:“我看得出来,这孩子有灵性,不知为什么我很喜欢他,就象我的小弟弟一样。”
小五说:“说明你是好人,心眼善良,好心的显现。”
小五,杏子姑娘,孬孩,不知不觉落到了最后边,他和她谈得很热乎,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孬孩跟在他们俩身后,高抬腿、轻放脚,那种神情和动作就像一只沿着墙边巡逻的小公猫,暗地里想好事。在小石头桥上,刚刚在刺槐树丛里耽误了时间的魏广南主任骑着车子“嗖嗖嗖”地赶上来,桥很窄,人很多,他不得不跳下车子,推着车子步行走。
“你们还在这儿磨蹭?瘦猴子,今天上午干得怎么样?噢,你的爪子怎么啦?”
“抓鸟抓的。”杏子姑娘说话了。
“你这个姑娘怎么替他说话了。”
“我不替他说话,替你说话。俺都是一样的人,出苦力。哪像你,闲得皮疼。”
“我还闲的皮疼,都忙死了,你只不过没看到罢了。”
“俺就看你闲着,没看你忙哪去。”
“我是官身不自由,忙完了,不得回工地,这个时候你看着闲着了。你们是砸石子的,能跟着我比吗。你说他是抓鸟抓的,砸石子怎么能随便去抓起鸟来了呢,这不是胡扯蛋吗。”
“他有个爱好,喜欢卖弄自己,露一手啊。”
“露一手也不是这么露法呀,咱是干什么的。红旗涵洞是个大工程,党委委派我来负责,不是闹着玩的。你去抓鸟,不怕人说闲话。要是在背后说他一句,他还能在这儿再干吗?我看他这样,怕不是这样吧,是不是锤子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