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官道之上,带起滚滚尘埃。
他们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在官道上,因为皇城中还没有人知道萧野的失踪。
晴儿已经为萧野拭去了脸上的血污,可她不能为他擦拭身体。萧野的衣服已经跟伤口融为了一体,晴儿不敢碰它们。
孩子依旧熟睡,完全不受颠簸马车的影响,这给晴儿省了很多力气。她抱着心爱的男人,向那希望的彼岸行进。
突然,怀中的人有了一些动静,不是因为马车的颠簸,而是因为他正慢慢醒来。
萧野感到浑身的疼痛,因为谁不住地摇晃而加剧了这种感觉,他幽幽苏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晴儿。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皱着眉毛看了很久,知道那心爱女人也同样看着自己时,他才明白这不是梦境。
“晴儿……。”
“大人……。”
晴儿又开始叫他大人了,她已经不再记恨她了吗?闭上眼睛,他微笑起来。马鞭阵阵,马声嘶鸣,他又猛然睁开了眼睛。
既然不是梦境,那这是哪里?
萧野想要转头看看,可他一动也不能动。晴儿抚摸着他的脸,告诉他事情的经过。
“现在我们正在去广善寺的路上,相信真缘主持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萧野摇头,眼泪随即滑落。他已经无药可救了,真缘主持说他有救那是一年前的事,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病情也急剧恶化,况且皇帝给他吃了那些个药,怕就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所以为什么,要为这注定死亡的身躯搭进去那些个人命?为什么,你从此要过着逃亡的生活。
晴儿看到萧野的表情,心中明白他的想法。她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喃喃说道:“这是很多人牺牲了自己而换来的希望,所以你一定不能辜负他们,一定要好起来。”
两个人相拥而泣,突然孩子的哭声打断了他们的悲伤。晴儿放开萧野,赶紧将身边的女儿抱起,轻轻哼着小曲哄逗着她。
然后,她扶起萧野,叫他依靠在马车上,自己则将女儿放到他的怀中。她握着萧野的两手,叫他能够抱起女儿。
萧野看着那再次安睡的小脸,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这可爱的孩子是他的骨血,是他视如珍宝的女儿。
他现在,正在抱着她。
晴儿的额头倚在他的肩上,哽咽着说道:“为了我们,也要活下去……。”
突然,他想到了吉祥公主。既然皇帝已经证明她是自己的女儿,那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
“吉祥……。”
晴儿抬起头,挂着泪珠微笑着说道:“放心吧,爷爷说服了皇帝,他为了证明自己的仁爱胸襟,会准许吉祥公主继续生活在宫中。”
皇帝竟会如此做,还是叫萧野出乎意料。不过,想必上官业也是用尽了办法,才会说动那个恨不得将自己抽筋剥骨的皇帝。
其实萧野并不知道,皇帝和上官业都认为他是皇家的血脉,是先帝的长子,是皇帝的哥哥。所以他的女儿,也是皇族的血脉。
上官业自然是不愿看到皇族的子孙有所闪失,而皇帝也多少动了恻隐之心。
天亮的时候,玄剑将马车驶离了官道,进入了密林小路。他在路口停下,下车查看萧野的伤势。
萧野已经可以说话了。
“玄剑,谢谢……。”
玄剑没有吱声,他叫晴儿抱着孩子下车透透气,其实是怕她看到萧野接受治疗而心疼。待晴儿抱着孩子走开后,他才对萧野说道:“许多人为救你牺牲了一切,所以你给我好好地活着,知道吗?”
不再称呼大人,玄剑现在应该在恨他吧,可他还是救了他。
“我得先给你治一下外伤,一来是伤口再发炎下去,你怕挨不到广善寺了。二来,包扎好伤口,也好换身衣裳,这样就算遇到关卡也不会过于显眼。三来,你自己也会好受些。”
“我知道了。”
“开始会很痛,给你这个咬着,以防咬到舌头。”
玄剑将腰带解下来,卷成叠,放到萧野嘴边。谁知,萧野却摇了摇头。玄剑愣了一下,说道:“还是咬着吧。”
萧野依旧没有张嘴,只是看着玄剑,眼睛没有丝毫恐惧。玄剑的手在半空中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收了回来。
他拿出几个药瓶,然后对萧野说:“我要开始了,你忍着点儿。”
解开衣扣,他用湿毛巾一点点润湿那布满血污的衣衫,然后再小心将它们与伤口分开。每做一次,就会有鲜血流出,好像重新在身上划了一道口子一样。如此反复进行着,萧野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酷刑。
依旧是冬天,可玄剑的汗布满额头。直到他将萧野浑身都包扎好后,他的衣服也湿透了。可萧野,却没有叫一声。
玄剑抬头,看到萧野皱着眉,原本惨白的脸也憋得通红,他心中对萧野不禁佩服起来。到底是武将出身,这几年的奢华生活并没有带走他的这份傲骨。
给他穿好衣服,玄剑走出马车,却看到晴儿抱着孩子就站在门外。
眼睛微垂,泪挂满脸颊。他轻叹一声,走过她的身前,轻声说道:“他还好,你可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