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继发带着十名马贼们混迹于刑场边上看热闹的人群里。这些马贼们都推弹上膛、打开了驳壳枪的击锤,就等着白天锡的命令了。而白天锡因为人小,一旦交起手来,无法及时跨上马匹逃走。所以,他扮成了富家公子骑在马上,在人群后面看热闹。常玉舒则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边。
白天锡把手揣进了怀里,紧紧握着那把镀银的左轮手枪。他慢慢地打开了击锤,紧张的满手都是汗。
所有的观众都伸直了脖子,望着囚车将要驶来的方向。许多人的脖子伸得都发酸了。但他们一直望着,不想放弃一丝一毫的场景。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整个人群都骚动了起来。尽管法场的周围都有保安队的队员们守卫。但队员们被那些好奇的人群推动着,场地越来越小。保安队员们咒骂着看客们,也不时地用手中的枪托捣着看客。但对这像羊群一般的看客们,保安队员也是也是无可奈何了。
囚车还没走进行刑场地,一辆拉着两具棺材的马车却抢先挤了进来。这两具白茬薄皮棺材,是镇子上的善人们捐助的。
拉载着囚笼的牛车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似乎是老牛也不愿意让这两位年轻的生命之星就此殒落。但是,这两个人是马贼巨寇,是杀人越货、违背社会道德准则的罪犯。于是,开始有了那么一两个人向囚笼扔起了臭鸡蛋。
牛车到了行刑处,几个警察将“陈日祥”和“王旭东”从囚笼里掏了出来。这两个人已经被卸去了脖子上的枷锁,而被法绳所取代。警察们正在打开“陈日祥”和“王旭东”二人脚上的镣铐。
突然,有人在人群后面放了一个二踢脚。那巨大的响声吓了警察一大跳。警察左右看了看,没什么异样,很快就趋于平静。
警察们将“陈日祥”和“王旭东”二位罪犯摁得跪在地上。县知事大人开始宣读这两个人的罪状书。
罪状书比较冗长。
河滩的对面,那渐渐而近的、隆隆的马蹄声先是被嘈杂的人群声所掩盖,但越来越清浙了起来。看客们好奇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着。而警察和保安队员们都紧张了起来。
“是马群!”
一个眼尖的看客惊恐地喊了起来。
“马炸群了!快跑啊!!”
又有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但这次喊的,不是看客,而是混迹于人群中的马贼们!
庞大的人群登时像炸开了的锅。惊慌的人们顾不得保安队员们的拦阻,乱跑了起来。白天锡掏出了手枪,对空连发两枪。
隐藏在薄皮棺材里的四名马贼听到信号后,猛地踹开棺材板,用驳壳枪向“陈日祥”和“王旭东”二人身边的警察开火了。隐藏在人群中的马贼也开火了。子弹横飞,围绕在“陈日祥”和“王旭东”身边的警察们和行刑刽子手纷纷倒下。尽管县知事大人事前做好了各种保护措施。但这些写在纸上的玩意儿在实战面前却不堪一击。
在法场内的马贼们冲向了行刑处。县知事被捉住了。几个马贼抢过陈、王二人,几下子便割开了他们身上的法绳。
多达百余匹的马群冲进了法场。跑慢了的看客们被马踩成了肉泥。
马群冲到了行刑处。谢继发和佐佐木二人分别将这两个“马贼巨寇”拽到了马背上。
白天锡在常玉舒的护卫下,纵马跑到了马群前面,大喊着:“全体上马,突围!”
“嚯!嚯!”
马贼们狂喊着,拽住飞奔的骏马跨了上去。
“呯呯呯!”
法场内的保安队和警察们向劫法场的马贼们开了枪。有几个马贼被打下了马。但他们的县知事大人也被马贼挟上了马,令保安队员们不敢造次。法场之外那些骑马的保安队员们则追了上去。
马贼的骑术,远比追兵高超得多。马贼们纵马狂奔的同时,不断回首还击着。追兵们接二连三地被打下了马。很快,惧于马贼的追兵们慢了下来。
白天锡回首一看,喊了一句:“把他们的县知事扔下去!”
得到命令的马贼们将县知事一脚踹了下去。
追兵们赶上前,扶起了摔得半死的县知事。彻底停止了追击。
不过,追兵也不得不停止了追击。因为马贼们每人都牵着一到两匹从马,可以在马上来回倒替,不甚于让马累趴了蛋,而追兵们的马早就累得口吐白沫了。
终于把今井次郎和佐藤圣劫了出来,但危险尚未散去。马贼们依旧向着西面狂奔。因为西面就是察哈尔地界。那里可是任马贼们出没的大草原了。
跑出了足有百余里,白天锡找了一个權木茂密的山沟,令全体队伍奔了进去,好歇一口气。
今井次郎和佐藤圣被扶下了马。队伍跑了这么长时间,光顾着奔波了,白天锡与他的两位盟兄还未来得及说话。
白天锡奔到他俩面前:“二位哥哥,你们身上的伤有事吗?”
两个人都大笑了起来。今井次郎说:“有我们的三弟在,我可是大难不死了!”
佐藤圣也笑道:“在前往法场的那一路,我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没想到三弟真做到了!”
白天锡道:“先别夸我了。你们脖子上那道伤是咋回事?难道是他们用绳子勒的?”
今井次郎道:“是这样的。奉军从兴隆镇那帮人手里接过我们。为了防止我们逃跑,就给我们戴上了大木枷,而后把我们扔到了卡车上。这一路的颠泊,脖子让木枷给磨成了这样。”
白天锡对马贼们喊:“哪个有创伤药?快给二位大揽把子治治!”
马贼们常年动刀动枪的,身上都有治伤的药。于是,几个人上手,给今井次郎和佐藤圣治起了伤。
趁着这个时候,白天锡想把这一大群他们临时买来的马遣散了,缩小目标。顺便再统计一下自己的人。可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常玉舒和谢继发等干将没了踪影。马贼们也只剩下了十余人了。现在,他所能用的人仅剩下了那个他极为讨厌的佐佐木了。
这时,马贼们已经为今井次郎和佐藤圣处理完伤口,众人也都吃了一些牛肉干填了填肚子。
白天锡上前对今井次郎和佐藤圣说:“二位盟兄,你们不在的时候,我主持了这支队伍。现在,你们回来了。指挥权自然交给二位哥哥了。那么,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今井次郎反问:“三弟,你说咋办?”
白天锡道:“那个很有经验的谢继发曾对我说,隆化的西面是察哈尔的地界。那里的丰宁和多伦交界的大滩地区,一望无际,是马贼们的天堂。我看,我们先到那里去,摆脱眼前的困境再说。只可惜的是,熟知这里情况的的谢继发找不见了。”
“谁有地图?”今井次郎问。
白天锡从他那宝贝皮包里翻了翻,拿出交给了今井次郎。
今井次郎接过地图研究了一番,频频点头:“看来,那个姓谢的说得不错。我们立即出发,前往这一地区!”
得到命令的马贼们立即跳上战马,向这一地区急驶而去。
昼伏夜行。两天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地区。
大滩,原是察哈尔东部重镇多伦厅之辖地。民初的时候,北洋政府将这一地区划给了热河的丰宁县。但这里地广人稀,原住民多为蒙古人。近年来,由于大批内地人来此种地,才形成了几个镇子。这里是热河省极西之处,奉军的统治力最为薄弱,也没有什么影响力。
所以,这个大滩是理想的藏身之地。
虽说,大滩这里,极为广阔,随便找条沟,就可以隐蔽起来。但他们要生存,就得出去抢动。今井次郎担心,不知道这里是哪一股马匪的地盘。若是出去贸然抢劫,一旦引起不必要的冲突,可就麻烦了。因为自己的这支队伍不仅人困马乏,而且都没了子弹。
好在白天锡的马上还带着那几个马贼出卖今井次郎他们的大洋。而大滩这一带的官道旁,分布着许多车马大店。这些车马大店之所以能够在马贼遍布的地方安然无恙地生存,自有它的生存之道——那就是可以替马贼们暗地里筹措物资。所以,马贼们都不会动这些车马大店。
帐篷、食物和子弹倒是通过车马大店弄来了。但另一种危险降临了。
今井次郎和佐藤圣脖子上的伤口发了炎。而且非常厉害,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定有生命之忧。
白天锡又派人到山沟外的车马大店去打听。车马大店的人说,西药倒好办。但这两个人的伤必须找西医治疗。而西医和西药只有丰宁县那里的土城子才有。
白天锡心里琢磨,若是不去,他的二位盟兄凶多吉少。岩是去那里治疗,会不会出现和隆化县那里一样的情况呢?
拿不定主意的白天锡与他的两位盟兄商量了一下。今井次郎认为,土城子只有几十名保安队和不到百人的商会马队驻扎,不会出现什么危险。所以,他同意去土城子治疗。
于是,白天锡决定由他来带着他的二位盟兄前往山外治伤。队伍则由佐佐木暂时带领。
白天锡带着二人出发了。可就是这一走,却引出了一件更加危险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