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锡和常玉舒找到了监狱看守长的家里。那看守长说:“今天上午,奉军大兵们押过来两名马贼巨寇。一个叫陈日祥,另一个叫王旭东。但奉军突然接到了通知,急着开走了。临走之前,他们摞下崔兴武旅长的话,要县知事(县长)立即审判。三日之内,执行枪决!”
白天锡一听,要枪决他的两位盟兄,便血往上涌、眼冒金星。
看守长又问:“二位与这两个马贼巨冦是什么关系?”
白天锡静了静,才说:“他们其中的一个,是我的表哥。昨日,我在兴隆镇那里收山货时,看见他被抓的。这不,我一路赶来,打听到您这儿。”
“哦,原来是亲戚呀。”看守长一见对方是个小孩子,而且言谈举止间,并不似马贼,这才放了心。
“看守长,既然我的表哥被判了死刑,你能不能带我进去见他一面。我回家好有个交待呀。”
“这我可办不到。”
“你不是看守长吗?”
“没错。但我的上面还有监狱长呢。要是放在以往,你们看哪个犯人都行。但现在不行。因为奉军那边摞下了话,县知事大人把县保安队和警察们都派到那里去警戒了。县知事大人生怕有马贼同伙来劫狱,再丢了他的乌纱帽。”
“有多少人在监狱里看着我的那个亲戚?”
“不算警察和我们这些看守,仅保安队就两百人呢。他们里外把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看守长,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也得见见我表哥呀。否则回去,我怎向我舅舅交待?哪怕让我看一眼都行。”
说完,白天锡从皮包里拿出了三捆现大洋放到桌上。
那看守长一见,眼放精光。这些大洋,他两年的薪水都没这么多。
于是,看守长道:“容我想想。”
看守长倒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走着。白天锡又不失时机地从皮包里又拿出了两捆大洋放在了那三捆大洋上。看守长立即停住了。
他对白天锡说:“我看这样吧。我们监狱每天都有人往进送蔬菜。你到街上弄一些疏菜。我以你给厨房送蔬菜的名义,把你带进去。进去之后,你在厨房等着。等开饭的时候,你跟厨师进去送饭,就能见到他们了。怎么样?”
“行!”
“那我呢?”常玉舒怕白天锡一个人进去出事,也要跟着去。
看守长却说:“他人小,进去不引人注目。你是个大人,进去会受到严格盘查的。恕我无能为力。”
……
按照看守长的意思,白天锡和常玉舒到了街上,买了一大堆的蔬菜。然后,白天锡让常玉舒挑着,来到了县监狱大门口。
果然,大门口的警戒非常严。仅大门口就站了十多个保安队员。一挺轻机枪架在了门口那高高的观察哨小楼上,虎视着每一个从大门那里进进出出的人。
大门口,看守长领着一个看守在和保安队队员们说笑。
“站住,再往前就开枪了!”
一个保安队员发现了正走向这里的白天锡和常玉舒。
“别开枪啊,那是给我送菜的人。”看守长说完,对白天锡二人说,“过来,把菜放这里。”
白天锡和常玉舒把菜挑了过来。一个看守接过了这个担子。
看守长对常玉舒说:“你回去吧。让你弟弟进来算一下帐就行了。”
因为白天锡人小,保安队员们没提出任何异议,便放了行。
白天锡跟着看守长向监区内走着。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备的非常之严。看守长推开了监区沉重的大铁门,里面则是县公署加派的几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在看守。
厨房在监区的最后面。看守长将蔬菜交给了两个厨师之后,吩咐道:“让这小孩儿帮你们打下手。饭做好了之后,你们带着他进去送饭。”
“是,看守长!”
看守长走了。白天锡帮着厨师剥菜。两个厨师拿起菜,连洗都不洗,就扔进了锅里。锅里的炖菜没有一滴油,那气味活像喂猪的猪食。
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犯人们的晚饭终于做好了。两个厨师挑着四个大筒,白天锡拿着大勺子。三个人向监狱门口走去。
监狱门口,几个手持长枪的警察打开了房门。白天锡跟着厨师走了进去。监狱内,极为昏暗。
这是一长排通间的大房子。房子用石头垒就,十分坚固。房子内,用碗口粗的松木将监舍隔成了一个个单独的房间。宽敞的走廊内,放着两张桌子,十多个看守围坐在桌边。这些人就是看守长的部下。
大概进了监房之后,就是看守长的天下了。看守长对厨师说:“你们两去给犯人盛饭去!”
看守长说完,便拿过白天锡手里的饭勺子递给了厨师,然后领着白天锡向最里面的监室走去。
这是一间单独的囚室,有一扇厚重的铁门。铁门上有一扇窗。看守长对白天锡说:“给你十分钟,犯人们吃完饭你就得走了。这两天,你要是想给他们送好吃的,到我家里交给我。”
看守长用钥匙打开小窗口,走了。
白天锡掂起脚尖,凑到小窗口那里一看,只见今井次郎和佐藤圣都戴着厚重的大木枷,手脚上着镣铐。他们二人面无表情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他们的身上血痕累累,特别是脖子那里,血肉模糊的。
“大哥、二哥!”白天锡小声喊道。
佐藤圣和今井次郎一听,立即站了起来,随着一阵镣铐的乱响,二人扑到了小窗前。
“三弟,是你吗?”
“三弟,你是怎么进来的?”
“先别说这些了!”白天锡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熟牛肉递了进去。
两个人接过牛肉,狼吞虎咽般吃了起来。尽管,那宽大的木枷有些碍事。
“大哥、二哥,你们两个别着急。咱的弟兄们循迹追到了这里。我们正想办法营救你们呢!”
“营救?怎么营救啊。”今井次郎道,“他们防范得十分严密,而我们就三十来人,怎么打得过他们呢?”
佐藤连忙说:“老三,给他们钱,把我们赎出来,不管花多少钱都行!”
“二位哥哥,这些我都想过了。攻打监狱、用钱赎,这两个办法都不行。你们的案子是奉军定的死刑,县知事他们不敢改。”
佐藤圣有些沮丧地说:“难道我们二人就要死在这里了?”
今井次郎道:“怕什么?大不了,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佐藤圣急了。显然,他不赞同今井次郎的说法:“三弟啊,你办法多,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二哥我呀!”
白天锡道:“你们别着急。我能潜进来,就能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佐藤圣说:“实在不行的话,告诉他们,说我们是日本人。”
今井次郎说:“这办法肯定不行。高桥少佐不是说,若是我们被抓住的话,他就否定我们是日本人么?”
这时,看守长过来找。白天锡看了他的二位盟兄一眼,不得不跟着看守长走了。
……
白天锡和常玉舒回到了藏身之地,把他所打听到的一切一说,众人都面面相觑。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主意。
佐佐木道:“三大揽把子,你说咋办?”
白天锡冷笑了一下:“常言说的好,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看,我们就于后天,去劫法场!”
“啊?”谢继发说,“劫法场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也极为危险。我们马贼几乎不敢这么做。”
“我主意已决,任何人也不要劝下去了!”白天锡站到一块大石头上,“弟兄们,这次去劫法场,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没命。当然,这是自愿的。如果有人不想去的话,我这儿还有一些现钱,大家可以拿着回家。”
白天锡说完,全场静悄悄的。出人意料的是,这三十全都愿意参加这次危险的行动。
所有的人都为这次劫法场做着认真的准备。白天锡又到镇子里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法场就在镇子旁边的河滩里。
很快,第三天便到了。
一大清早,河滩的法场那里,便是人山人海。从监狱到法场的路两边,也是人满为患。大概是整个县城里的人都出动了。他们不想让别人说这个津津乐道的话题时而插不上嘴。监狱大门被打开了。保安队的人如临大敌。
一辆拉着大木笼子的囚车慢慢地驶了出来。按照多年不变的规柜,路旁看热闹的行人都要向囚笼中的马贼扔烂莱叶子和臭鸡蛋什么的。
但这次没有。大概是因为囚笼里关着的是面相俊俏的两个小白脸,或许是因为这两个马贼巨寇没在他们这里抢劫,而没有仇人的缘故吧。
大街两旁的人们都在为这两个既将消失的年轻生命而婉惜着。
一个十字路口旁,摆着一个方桌。方桌上摆了一大盆牛肉和酒。两个白发苍苍的本地老者站在那里。
囚车停住了。
两位老者端着洒、拿着肉上前问道:“吃一块、喝一口吧,黄泉路上,别饿着,影响投胎。”
“把酒拿来!”今井次郎喊道。
今井次郎把酒喝了,又吃了一大块肉,大笑:“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街边的人都鼓起掌。纷纷大喊着:“像一条好汉。好好上路去吧!”
而佐藤圣没有喝酒,也没有吃肉。他紧张地左顾右昐着。他心里在想:白天锡他们到底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