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好热,火,好大的火,来人啊,救我,救我啊……
“娘,疼,婳儿好疼。”云婳在床上不停地挣扎,手紧紧抓着被子,额上的汗擦也擦不完。
“啊!”她终于能睁开沉重的眼皮,从噩梦中醒来。
“小姐,小姐……”子童轻轻在云婳眼前晃动着手,却被一把抓住。尖利的指甲刺入她的掌心,她疼得发抖,死死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淡淡的血腥味儿蔓延开来,云婳的眼神聚焦,看清眼前的人,手上力度更甚。
子童受不住的求饶:“小姐,你弄疼奴婢了。”
云婳这才回神,受惊一般松开手。
没有被灼烧的感觉,她环顾四周,一切都是这么熟悉。
檀香木的家具,象牙做得茶盏,粉红色的床帐,还有她最爱的梳妆台。
她伸出手,白皙柔嫩,没有常年劳作的茧子,也没有受过私刑的伤疤,她捋起袖子,胳膊上也白白净净,没有被鞭打的伤痕。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的好妹妹来冷宫“好心”看望她,却不小心碰倒了正在燃烧的油灯。
火舌一下蹿得极高,点燃了垂在地上的布帘。
她的好妹妹惊慌失措地叫人救火,却无人行动。
她的四肢都被铁链绑着,腿也断了,根本不可能逃生。
她应该被大火烧死了,为什么醒来会在自己的闺房呢?
她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很疼。
难道,她是在做梦?
她仔细问了问子童日期,子童的答案让她知道她只是昏睡了三天三夜。
这三天三夜,她陷入了梦魇。无比的真实,让她觉得那就是她的一生。
很快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梦里种种,如走马灯般清晰地在脑子里回放。
她原是定安侯府受宠的嫡出大小姐,父母相敬如宾。
母亲是功勋赫赫的开国将军的嫡孙女,三代武将,皆投身沙场,却被诬陷窝藏罪犯,流放在外。
为明哲保身,老夫人不顾父亲反对,赶母亲下堂,抬了秦姨娘为正妻,秦姨娘虽是庶女,其父亲却是手握实权的尚书令。
她母亲虽生在将军府,却身体孱弱,又因府上获罪心力交瘁,不久就撒手人寰。
她气急攻心,在母亲的灵堂前晕倒,应是整整晕了三日。
梦里的一切她还能清晰记起。
娘亲死后,秦氏表现出了所谓的大度,对她犹如亲生,直到最后蛊惑她嫁给宁王为侧妃,为她的女儿铺路。
可笑她竟然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不再仰人鼻息,可以真真正正的过上好日子。
而他们赐予她的好日子,她终生不能忘。
她为了助夫君成大事,扮成男人四处奔波,为他出谋划策,甚至有时候要自己作为牺牲品,不顾生命安全,深入敌营,只为让他安全的坐镇后方。
可她得到了什么?他登基之日,赐她毒酒,封了她的妹妹为后。
她打翻了毒酒,就被关进冷宫虐待,鞭打,拶刑(夹犯人手指),甚至幽闭。
她恨啊,他们居然对她使用幽闭,用木锤击打她的腹部,她怀胎不过三月,刚刚成型的胎儿就变成了一滩血水。
她为他操劳六年,送他登上皇位,他竟把她看作**。
她苦苦哀求,他却说她委身敌人,身怀孽种。
她几度想要自尽,都被粗暴地制止。
她受刑之时,他就搂着她的好妹妹,在一旁调笑。
她娇柔的妹妹更是屡屡对她动用私刑,把那些她不知道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说给她听。
可笑,她一直记得这些人的好,心怀感恩。
如今,她醒来了,病也要好了,,她要防范这些人,以免酿成她的悲剧。
“秦氏,云瑾烟,还有轩辕宇。”这些都是出现在她梦中的人。云婳的眼里浮上狠厉,手指紧攥,骨节发白。
她倒要验证一下梦中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可怜她昏迷的时间太长了。此时,将军府众人已在去往坍州的路上,她都没来得及去送,除了父亲和流放在外的亲戚,竟再没有至亲。
“小姐,你没事吧。”子童看她脸色发白,但眼神又有些吓人,一时不敢大声说话。
“我没事,子童,你快去上药,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为母亲守孝,三日未眠,竟昏倒了,足足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谢小姐关心,奴婢没事。”子童看云婳已清醒很多,连忙让人去回复定安侯。
云婳还未下床,就听外面一阵足音。是她的继母和继妹到了,呵呵。
秦氏还未进门,就急切地喊出声:“我的好婳儿啊,你可吓坏母亲了。”生怕众人不知她是如何厚待先主母留下的孤女的。就是这样的假惺惺,毁掉了她的一生。
云婳有一时震惊,就连话语都与梦中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云婳闭了闭眼,换上不知所措,沉浸在悲伤中的神色。
果见秦氏满脸关怀,用她丰腴的身体挤开子童,拉着她的手仔细查看:“婳儿,你还好吧,听说你晕倒了,老爷和我都急坏了,你醒来,我也就放心了。”
云婳的手轻微地挣扎了一下,没太用力。秦氏此时的惺惺作态正是她要利用的,不可让秦氏发现她的不对。
“都是婳儿的错,让母亲担心了。”云婳虚虚的开口,一副病弱之色。
“说什么呢,卫姨娘过世,府里上上下下都很难过,但你是府中大小姐,切不可为一个妾就哭坏了身子。”
卫姨娘,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是自己的母亲。
在梦里,她居然蠢笨到以为秦氏是在关心她,而不是在借机贬低自己的母亲,也提醒她如今的处境。
她只是个庶女。
云瑾烟也赶忙上前:“姐姐,卫姨娘走得急,应是没有为你留下什么的,母亲担心你,特意派人到府中的库房为你寻来千年人参。”
云婳心里冷笑一声,她身体虚,不能大补,这人参于旁人来说是补药,对她来说是毒药。她梦中就是服了这人参,一连几日起不了身,还以为是身子损坏了。
面上却满是感激之色:“劳母亲费心了。”
她暂时还压抑不住内心的仇恨,和她们俩也寒暄的差不多了。就自然的露出疲态来,秦氏为了她的好形象,也为了掩饰眼中的不耐烦,巴不得早走。
“母亲和瑾儿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还不忘吩咐子童趁早把人参炖了。
“恕女儿病重,不能下地,就不送母亲了。”秦氏点点头,带着一大波人走了。
云婳咬紧牙关,才能把所有仇恨和苦楚吞进肚子。
“子童,把人参收起来,放好。”
“可是,小姐,夫人她……”
云婳的脸色突然变得极难看,语气也严厉起来:“子童,听我的。”
子童急忙跪下,垂下头:“奴婢不敢,奴婢这就收起来。”慌慌张张地就跑了。
云婳疲惫地躺下去,不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境丰富起来,各时的记忆纷杳而来。
还有她梦里意外出现的一角紫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