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大士和我的天职不同,她普渡众生,是不受恩泽对象的身份和地位所限。而我,是天医,不能医妖!”
隋灵耸耸肩说:“无所谓了,你且坚持你的立场就是。有了大士的净瓶水,不日燕萧就应该能够完全恢复以前的修为。而你我,却已经无法再回到过去了。明月,天医殿我不会再去,除非是天帝派遣我去那里公干。”
明月立刻欺身走进了泉水里,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隋灵的手臂厉声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啊?你是我的妻子!当然要和我住!”
隋灵轻松地挣脱了明月的束缚往后退了一步,她淡声说道:“在你和巫奇亲热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了。你让我吃了七彩玲珑果,让我学会了七情六欲。因此,我有了妒忌和愤怒。佛祖说:看破,放下,方可自在,一切自在来源于选择。我不想迁怒,也不想不自在,因此决定放下。”
明月的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他紧随其上地将隋灵禁锢在自己的胸前:“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罢休?让我舍弃了巫奇吗?不要忘了,他就是你。丢弃他,就和背离你一样。和他的缘分,全部来自于你的前因。”
隋灵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她这一次反而没有挣扎,只是警告着:“放手,否则,后果自负!”
明月这次居然也较劲起来,他坚持地说:“不放!”
隋灵没有再说话,而她的身后,原本平静无澜的泉水如沸腾了般地激荡起来。很快,汹涌的河水如千万条奔腾的烈马般地蜂拥而至,掀起滔天巨浪,争先恐后地将二人紧紧地层层拥抱住。二人的身形立刻消失在白色的愤怒的浪花之中,被冲击着带至半空。当巨浪轰然落下之时,沉重的水花拍击着周遭青黑色的石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当泠冷泉水再次恢复平静之时,只见明月和隋灵站在岸边相隔几步之遥对视着对方,隋灵的脸上已经是毫无表情,她的声音和她的表情一样冷淡:“你走吧,纠缠无益。”
明月却忧虑地说:“灵,我会等你消了气,然后再商议。但是,你这泠冷泉水直通天河和阴河,那里会不会有事?”隋灵一听脸上瞬间一凛,便头都不回地飞身离去。
天河宽阔深远,隋灵一路察看过去,发现河水只是溢出了一些,有些沿河的滩涂上还残留着淹水后的大小水洼,并未造成很大的影响。隋灵且走且清理,所过之处,一切都很快地恢复原状。然而,当她进入地府暗无天日的虚无之中,便一眼看到那被强行阻止在阴魂渡口之前的巨大水球。那银色的水球不安分地在那里翻滚着,发出隆隆的水声,好像那里是一个奔腾万丈的银色瀑布。而那不停地飞溅而出的水花,似乎在昭示这些不悦的天水会随时震破不知被谁用强悍的灵力建起的结界。隋灵也不犹豫,顷刻间便伸手收复了那些不该溢出天界的多余的水。
待银色的巨大屏障消失时,地府又恢复到以往暗沉而平静的氛围之中。隋灵眼前出现的不是那些惊魂未定的摆渡人和乘客们,而是口吐鲜血往前倒下去昏厥的铭怡。原来,用结界将那些水牢牢地控制在此处的人居然是他。
远处行云流水般排成一队徐徐行走的人影,被微风吹送过来的是三三两两的私语声和佳肴美酒的芬芳。阶下侍立的使女莲穿着青与杏黄相间的轻纱衣裙,画着姣好妆容的脸颊勾勒着青春的娇嫩和活力,富丽而娴静。而侍女鸦翅般的睫毛快速忽闪着,时不时地偷看着鲜花簇拥的大厅里优雅举杯交谈的年轻仕子们,眼中闪动的光芒带着一丝丝的期待和憧憬。而那些仕子们,面对的方向都不约而同的是在大厅的最内侧坐着的两位盛装打扮的女郎,他们关心的只是她俩的一举一动。这,便是灵湖隋牧家族一年一度的‘百花宴’了。
穿着丫鬟衣服的隋牧低着头将手里托盘上的酒壶轻巧地放在离大门最近的那张矮几上,便小退几步,无声地走出了大门。然而,隋牧并没有立刻离开热闹的百花宴,她旋身将自己隐入厚重的帷帐里,悄悄地潜到那张桌子不远的后面偷看着。
隋牧上酒的那张桌子后面坐着二位客人,一位面容儒雅,戴着普通的书生巾、穿着一身青葱色的直续。而他身边坐的那位打扮地稍微华丽了些,他穿着月色轻绸长袍,上面用暗绣的手笔镶嵌着银色云霓图案。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大厅深处的美人身上,而是和身旁同伴的交谈甚欢,但隋牧送上佳酿时,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长相毫不起眼的丫鬟。
隋牧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从帷帐的缝隙里看去,只见青葱衣着的书生提起细白瓷的酒壶将二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满了,然后他先端起酒杯和月白锦衣的同伴相让了一下,便将酒杯往自己的唇边送了过去。但是,他并没有如隋牧所希望的立刻喝下那杯酒,而是先闻了一下,然后就放下了。只见他提起了酒壶看了一眼,便转身和身边的同伴低语了二句,然后就站起出了大厅的门。
隋牧刚刚呼之欲出的兴奋如同被一盆水浇灭的炉火,立刻就泄了气。她只好按捺住性子,期待很快剩下的那人能喝下这酒,让她看看后面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是,这时候大长老居然从大厅的深处走了过来,将那人亲自带到了席地而坐的盛装打扮的隋牧家女儿们的身边,将对方介绍了起来。然后,他们几个人就一起坐在了那里,聆听女孩们弹琴吟唱了起来。在隋牧愤恨的时候,来了两个小厮,将这个座席撤了下去。隋牧很是失望,她只好尾随着那两个小厮的方向走到后面,准备收回那两杯酒。结果进了厨房才发现,自己又慢了一步,那两杯酒已经被勤快的帮厨们倒掉了洗了杯子。
隋牧心有不甘地往沐华阁走回去,一边在盘算着还是必须去杏院找那里的公子们试试那杯酒里的药。天上堆叠翻滚的丛云将原本妖艳的骄阳层层地遮掩住,唯留一片纯净无暇的明镜天空。一阵仿佛由九天吹来的疾风扯动了白练,弥漫在天地间的烟云向着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而云幕洞开之后露出的,是更加明净灿烂的日光。湖面粼粼的水波之上,忽然间跳跃满了细碎的金色阳光。
灵湖边的湖光山色清逸秀丽,湖上终年飘荡着的那层灰蓝水气,将周遭的庭院里也笼罩上了淡淡水墨般的烟气。不知名的红白紫黄的娟秀小花点缀在丰盈的浓绿草色之间。人工开辟的池塘中微带嫣红的白莲花瓣,也仿佛被染上了暗艳的绛紫色。那绛红色的美艳姿影,原来是一丛生长得过于茂盛的猫尾红苋。尺余长的尾穗一把把倒垂而下,乍看倒仿佛是火焰织成的华贵珠帘一般。纵然是满腹的不甘心,隋牧依旧被这旖旎的湖光给吸引去了眼球。她一边玩着长长的衣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凭着直觉往沐华阁走去,才走到人工湖上的小桥上,就看见那位穿着青葱外衫的书生正站在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微笑着看着自己。
隋牧见状心中微微地惊了一下,然后便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与他对视着。
书生在隋牧转身离去之前便抢先走上前开口道:“你让我好找。居然敢在‘百花宴’上向地府来的幽王下药,你的胆量真是让人敬佩呐。”
隋牧听见他的话一愣,但是她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被抓住了把柄而有尴尬或者大惊失色的表情,她只是表情自然地问:“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来头啊。你怎么找到我的?我以为,你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我的。”那语气,心安理得就好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不错一样,让书生吃惊不小。
书生微笑地说道:“你身上那股独特的药香,在你上酒的时候,我就已经闻到了。当时,我只是以为你在服药,所以没有多想。然后,我发现酒里被人放了生猛的媚药,虽然那味道极其容易被美酒的芳醇给掩饰过去。于是,我闻了一下你在酒壶上残留的气息,这时才仔细地辨别出来,那里面混了很多种的药材和花香,绝对不是普通病人需要的吃法。这,应该是你长期接触各种药材的结果。”
隋牧依旧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书生说:“厉害!请问,你是哪位星君?今天居然也来百花宴凑热闹。难道,你也要娶我们家的女孩为妻吗?”
书生吃惊地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星君的?”
隋牧说:“我以前见过一位,是家里一位姑姑的面首。你身上围绕的灵力和他的如出一辙。你可以掩盖身上的仙气,但是灵力是无法掩住的。”
书生的脸上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他问:“你的眼睛,难道是与众不同的吗?你还有什么其他的特殊的能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