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一根柱子飞来,疾如光。
宫宇天根本无暇反应,只感一阵劲风。
巨大的立方体展开,挡在宫宇天面前。
柱头被立方体吸入了半截。
一滴冷汗从宫宇天的额头滑落。
“唉,跟虚涯待久了,我的小碎片们已经不愿意回来了。多可悲啊。”
宫宇天的脑袋里响起了声音。
“现在可不是感叹的时候!”宫宇天低吼一声,已经看见所有的柱子向自己飞来了。
“那你要撑住哦!”
声音说完,立方体便分裂成数十朵莲花,只要接近一根柱子,就站在黑色的火焰上为它戴上一顶尖帽子。
宫宇天感觉意识在迅速流逝,目光微微下垂,这才发现有几十条根须立在自己的衣服上,而莲花与根须之间是细如蚕丝般的一线牵。
那些莲花给他的感觉像极了那些天柱,只不过比天柱更加恬淡。他们好像天生就是灭火的高手,不到一分钟,那些黑色的火焰便彻底熄灭。像变魔术般,莲花渐渐融化,流淌成莹白的光亮,瀑布似的覆盖柱子的表面。
不一会儿,天柱的表面焕然一新,仿佛磨过的镜面一样。
“你的碎片还挺好用的,外面的虚涯就交给你了。”
大量消耗了精神,宫宇天觉得累到不行。他一边揉揉眼睛一边问道:“好事帮到底,外面的也交给你打?”
“哥屋嗯!我只是一个遥远的吃瓜群众!”
“大哥……”宫宇天觉得这个词语真能包含他各种各样的情绪,“你就自己老实交代,你在这一端到底肥宅了多久?!”
还无法离开呢?他简直深谙此世的生活乐趣。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崭新的天柱发出光亮,开始渐渐地拉长,变软,变化成另一种形态。
宫宇天一见那模样,刚想啧啧两声,就被拉出了“里面”。
就在虚涯抽出宫宇天的灵魂时,那晶莹的碎片与宫宇天一起从原地消失。虚涯只是微微讶异了一下,也就全然没有在意。
“雕虫小技!”虚涯也不想再去追寻,“你就好好地躲起来,珍惜自己存在的最后一段时间吧。”
等他创建了新世界后,这只小小的猴子,他一下子就能解决掉。
虚涯依然静坐如神,思考着自己的开天大计。“这里”已经别无其他,现在非常合适制作七天创世的周计划。
倏然,从体内扩散出来的撕裂感让他双眼圆瞪!
天柱……怎么了?
抬头,宫宇天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宫宇天环顾四周,眼前依然是无法探究维度的所在。虚涯所谓的创世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估计又是个拖延症资深患者。
虚涯波澜不惊的眼里起了一丝波澜。
“猴子,你在乱跳什么?!”
不知为何,重新出现的宫宇天给了他本能的不安定。
一只尖利的长矛横在半空,虚涯手轻轻一挥,长矛轻松掷向宫宇天。立方体旋转出现,有惊无险地将长矛吸收掉。
“再怎么升级,也不能与我匹敌!”
虚涯微微偏了偏头,几根像骨头一样的东西从他背后冒出。那东西中间蠕动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病斑。“骨头”排成两列,一快一慢地朝宫宇天砸去。
“你的杀手锏好像对我没用啊。”宫宇天又是敏捷地一侧身,就轻轻松松地躲过去。
虚涯皱起了眉头。病斑果然对这只猴子不起任何作用。“骨头”不过是为了病斑爆发而拖延时间,被立方体消化的长矛中也带着一丝丝苍白。但这只猴子好像对病斑产生了抗体。自己是否太过自信而遗漏了什么?
虚涯的衣袍化成巨大的触手,铺天盖地地压向宫宇天。
一片虚无之中,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压力,当第一波触手与立方体撞击时,宫宇天才真切地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他的身子往下一沉。虚涯见攻势有效,双手也随之变作触手。他是能够主宰一切的灵主,纵使猴子能够在眼前乱跳,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我以后才不会觉得蝴蝶是美丽的生物了呢。”宫宇天抬眼看着那只巨大的“蝴蝶”,立刻旋转立方体,将它们尽数化作须根。须根顺着触手往上爬,竟有蚕食的境况。
“岂有此理!”
虚涯察觉触手的异样,立刻缩回。触手的前端已经被啃光,并且完全失去了再生能力。虚涯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一定要这只猴子痛苦万分地死去!虚涯眼中闪过算计的精光,从头到尾散落成无数细小的灰色鳞片。
鳞片浮腾成一片诡异的云彩,将宫宇天密密实实地包围起来。
“哎呀!这种魔术好像我也能变了!”宫宇天感叹一声,身随心动。
在声音出现的“场所”,连感知自己存在也变成了一种奇妙的方式,如今看到虚涯这样的有丝分裂,竟然一点也不觉得诧异。
宫宇天仿佛又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但与先前的那次不同,他没有任何惊惧的心情,相反地却又无比清醒地看见自己此刻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他在每一条化出的须根中,能看到每一条根须与每一块鳞片撞击的模样,听到细微的声响。
鳞片时而敏捷时而迟钝,像电池接触不好。宫宇天隐隐觉得鳞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暂时还无法清除地感知到底是什么。
“猴子怎可与天为敌?”每一个鳞片都响起虚涯的声音。
“瞧你这话说的,谁愿意任人宰割啊?天也不行!……对了,天都没有了!”宫宇天在每一条须根中回答道。
一条小小的须根趁机站在鳞片上,使劲地跳了跳,像个孩童在灰色的小船上使劲地搞破坏。
一问一答,须根与鳞片继续如同两股惊涛骇浪般碰撞着。宫宇天只感觉能够同时看到许多画面是一件十分玄妙的事,而虚涯的心中却掀起了浪潮。
猴子应该轻轻一捏就灰飞烟灭的,为什么猴子此时看起来越来越游刃有余。猴子刚刚才消失了一瞬,在这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时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里,还有什么是他虚涯掌控不了的?!
虚涯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可怖的念头。
这么一想,鳞片开始更疯狂地切割着须根,但须根被切得越碎,便有越多的须根诞生。
“通道,虚涯已经把力量消耗得所剩无几了,现在让他体内的碎片行动吧。”
宫宇天听到声音,点点头。
蓦然,无数抓住鳞片须根将自己伸入了鳞片。薄薄的鳞片被刀轻轻一戳就会贯穿,但无数根须通过鳞片伸入到了虚涯的里面。
“怎么可能!”
虚涯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他只感到自己气息一滞,像被谁定格住了每一个部位。随即,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遍布角落的鳞片朝某一个中心店拉扯。鳞片缓慢地重新汇聚起来,渐渐地恢复成了一双巨大的蝶翼。
“猴——子——!”虚涯的怒吼声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杀意。
与此同时,须根从蝶翼里扯出了无数表面崭新的柱子。这些柱子一出蝶翼便柔软成一根根带子。带子自动串成椭圆,一个接一个,将巨大的蝶翼像包粽子般团团缠绕。
犹如地狱之火打造出来的锁链,只要缠住蝶翼的地方,就会烫出一阵浓烈的黑烟。
虚涯郑愕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曾经撑开光幕,能判生死的天柱、这曾经让管理者轻而易举就将他驱逐出地网的光幕,竟然像个听话的小奴隶般被操纵着,还让他作茧自缚?
蝶翼还在挣扎着,虚涯的声音中裂出了一丝慌乱:“你到底是谁?”
宫宇天没有回答,整个人都发出了光芒。
宛如一道神奇的大门打开,从布满光芒的门里伸出了一枝无与伦比的须根,须根像大树的树冠般尽情地张开,从中伸出几条更为粗壮的根徐徐扣上虚涯的“锁链”。
“你要干什么?”
原本还能以蛮力挣扎的虚涯惊觉自己竟然一点力量都使不上。
“嘿嘿。”
从须根之中响起了一个轻快的笑声。电光火石之间,虚涯意识到这便是宫宇天背后那股看不见的无形的可怖力量。
“你应该跟我合作,我们会创造出一个绝对完美的世界。”虚涯垂死挣扎道。
“唉,”声音叹口气。“我没兴趣。好不容易钓到了鱼,不收网才是最笨的。我们走起!”
须根勾住虚涯,开始一点点回收。越靠近光门,虚涯的眼睛越被刺得睁不开。那扇门好像一张血盆大口,可是他越挣扎,就被须根缠得越紧。
何时,他竟然变得这么狼狈?
何时,他竟然也成了蝼蚁?
“我不甘心!”
但不一会儿,原本比宫宇天大出无数倍的根须便带着一只丑陋的“蝴蝶”消失在了宫宇天的体内。
光芒消失,宫宇天睁开眼睛。
如大梦初醒,顺带打了个嗝。
就算是身体化作了通道,他也清楚地看见了碎片是如何抓走虚涯的。这场面,得把多少个大胃王的食量叠加起来啊,以至于清醒过来后,他也有种吃饱快吐出来的感觉。
“嗯……”
宫宇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此时此刻的境况有一点点诡异。
他想了想,像自言自语般出声道:“呃……虚涯已经快递成功了,你说的选择呢?”
在离开那里之前,声音告诉过他,他还有选择。这么清洁溜溜的场所,选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断断续续地响起:“你先……先等一等,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平衡了,稍后再跟你说……”
这是一个电话还没打完就挂断的大忙人吗?宫宇天无语地坐下来。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又开始游起泳来。很快,他就发现,虽然这里什么都没有,但只要他能想象什么都可以。如果这里是大海,他就真的有种在水中呼吸的感觉——不太舒服;如果是天空,他张开双手当翅膀,就真有白云拂面的柔软感……
“不知道这样可以吗?”
他突发奇想地要将这里当成人的里面,等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什么感觉。
“有点无聊了啊。喂……”宫宇天试着朝脑子里喊话,“喂,你到底忙完了没有?”
没有任何回应。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根本不存在的地面上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