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死的渣滓了,我都懒得跟你废话。”
从光幕后传来一个鄙夷的声音。这声音宫宇天听过,在那不可名状的异空间里,那个模糊的人影便属于这声音的主人。
话音落,光幕一瞬暗沉起来。
黑浪像贪婪的巨口吞食着火焰,祝融疾奔上前,却在触到黑浪的一瞬间就化成了灰烬。
“这……”
宫宇天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死了!
脑海中兀自浮现起这个念头,宫宇天只感到后脑勺像被谁重重击打了一下,思绪一下子就被撞到了很远的地方,宛如灵魂出窍。
还未退去的烈焰将他层层包围,可无数清晰的画面像某道闸门打开后一下子涌出来,占据了整个意识。
这些……
这些是过往时光的一角?
在意识的画面中,他看见救护车关上门,将哭得眼睛红肿的冷笑笑和表情麻木的谈归逸无情地抛在了身后,一旁的小轿车前站着一袭黑裙的谈风光,仇恨密实地填满了双眼,只需要一根针,就能戳出无限报复。
宫宇天记得,冷笑笑来找他时说过,阿苍是为了救她和谈归逸而失去了性命。
那救护车离开后发生了什么?
心念转动,某一处画面明亮了起来。
只见救护车倒在了渺无人烟的马路边,车上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在救护车前,停着一只宫宇天在“沧海桑田”里见过的兽,兽垂着脑袋,前爪上沾染了血迹。
“怎么可能将普通人当作清理对象?”只有半身为人的兽人——长乘与英招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兽们从来不会出错的!”
长乘抬头望着光幕。
“今夜的地网似乎与平常不太一样,混沌的气息模糊了凡人与能量的界限,导致兽发起了错误的攻击,杀掉了驾驶员与护士,还有一个急救病人将死未死。”
“幸好有他出手。”英招的目光落到了路旁的草丛里。
“可是他也……”长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草丛被照亮了——一个白得森然的长发男子将一个发着白光的碎片送入了昏迷不醒的男孩体内。
“我不能让他死在那……白泽手中!”那人转过头来。
宫宇天呼吸一滞——那分明是掐他脖子的男子。
他到底是谁?!
宫宇天充满了疑惑。
“我知道你们来自何处,请你们……请你们照顾好他。”男子望着双目紧闭的阿苍,“让他活下去!”
说完,萦绕在男子身上的白光退去,他像见光后的尸体般渐渐风化。
长乘抱起昏迷中的阿苍,对英招说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兽们的清理出错了,怎么办?”英招皱着眉头,很是苦恼。
长乘看了看怀中的阿苍,又望了望远处的城市。
英招想了想,开口道:“先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兽们出了错,你想办法将它们带回‘沧海桑田’。他的气息还不稳定,也无法适应那里的环境,只能呆在这里。既然答应了那个人,就履行承诺吧,也算对得起他拼死帮我们阻止兽们再造杀孽了!”
长乘听完眼睛亮起来:“可以在这里玩很久了?还可以照顾人类小孩儿了?”
“别激动!等全部的兽找回,我们还是要离开的。”
“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喜欢这个孩子,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对吗,英招!”
“他……”英招还想说什么,只是看着长乘开心的模样又换了话题,“算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不知过了多久,阿苍醒了过来。
他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一动不动,好像是个人偶,仅仅是被换了一个姿势。哪怕长乘和英招从外面回来,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小不点儿,你要不要喝点水?”
见他不说话,长乘端起水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是谁?”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
“咦?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难道你们不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吗?”
长乘求救般地望向英招。
“娃娃,你们人类不是说问问题时要有礼貌吗?”英招坐在床边,径直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扳过来。
宫宇天望着这张脸,呼吸一顿。
这……这竟然是自己?!
那分明是他的眉角他的眼,一张嘴巴毫无感情地问道:“作为父母,你们难道不应该知道自己孩子的名字吗?”
这句毫无感情的问话重重地敲在宫宇天的心上。
所以……自己是阿苍吗?
可关于阿苍的点点滴滴,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一秒钟的回忆都不曾有过。现在用心想想,他仿佛是一个借着阿苍的躯壳重生的残魂,在此之前,他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在此之后,他更无法与世界建立一丝一毫的联系。
如蜉蝣,如浮萍。
只是坐在床边的英招转头望向窗外,目光在五花八门的广告牌上点了点,回头就对醒过来的男生说道:“宫宇天。你的名字叫宫宇天。”
……好敷衍!!!
宫宇天掐了掐画面,抚着额头。
正当他感慨的时候,画面出现了异常的变化:有的人和景物开始消失,有的人和景物开始出现。
画面里的冷笑笑与谈归逸彻底消失,而谈风光和……凌八的出现频率渐渐高了起来。仿佛某条枝干到了拐点,完完全全延伸出了与先前不一样的风貌。
不仅如此,就这么静静地面对着毫无真实感的变化,宫宇天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更深处冒了出来。
可这感觉太过虚无,像袅袅烟雾般让他抓拿不住。
正在宫宇天迷惑不解时,声音再度响起来:“哎——呀!怎么变来变去还是会导致相同的结果?”
宫宇天定了定神,视线从脑海中的画面拉回现实,就看见白得森然的长发男子一脸烦恼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不时斜眼瞅瞅宫宇天。
他老是瞅我干什么?!是敌是友,宫宇天分不出来,但他终于体会到一把被人盯得烦躁的感觉。
男子手一扬,光幕又如同潮水般退出厂房。
“算了,还是我自己动手吧!”男子终于站定。那口吻极度平淡,可那道目光射过来,宫宇天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哎哟,白泽,你等一下!”
宫宇天的头顶上传来声音,白业从虚空中拨开一道口子落到地上。
“老白!”宫宇天脱口而出!
白业冲他一笑:“你果然不是小豆丁,不过,我没料到你跟白泽的关系也不一般。”
“你说什么……”听他这么一说,宫宇天倒是晕了,“我捋一捋啊……”宫宇天指了指对面的男子,“他是白泽?”
白业点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应该不全是。”
“我跟他有关系?”
白业又点点头。
宫宇天翻白眼。
“我跟他有哪门子关系!”
白业冲他翻白眼,对白泽说道:“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算要别人死,也得让人死得明明白白的啊。他好歹出自你,总得给点解释吧?”
“早死晚死有什么关系,关键是我不想死啊!”宫宇天完全没明白白业在说什么。
“解释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身制造出来的道具而已。”白泽面无表情,“白业,拖延时间没什么用处,还是……你也活得不耐烦了。”
白业冲着宫宇天挤眉弄眼,“可是我感兴趣啊!总觉得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万一听完后我对你产生佩服了怎么办?”
“……”
“呃……我也想知道了,”宫宇天瞅了瞅白泽,“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杀我啊?”
“杀你?”白泽好像听到了一个滑稽的词语,笑了笑,“区区一个道具还不需要用‘杀’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