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晚霞鱼鳞般铺向远方,带走了忙碌与喧嚣。
白天奏着重金属音乐的建筑工地也结束了一天的演出。最外围的楼房刚刚盖到了第二层,进进出出的水泥浇灌车在门前的马路上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记。
一个小小的身影躺在大门前,被花坛里茂盛的灌木丛遮挡,根本不被人觉察。
呜——
不知名的低沉叫声响彻空中,巨大的黑影爬上小男生,迟钝地晃荡了两下。
半晌,一只巨大的脚掌拨了拨小男生,得不到任何回应。低沉的叫声再度响起,叫声里多了几分不知所措。
从黑暗里显出一对半人半兽的异人,一见这种情景呼吸一顿。
其中一人连忙俯身抬起小男生的身体,转过来的小脸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有白色的细长光线在他的四肢上流动,最后渐渐消失了踪影。
“怎么可能出现这种差错?”他抬起头望着黑影,“他不是报废品,你吃得太急了吗?”
叫声焦急地响了两下。
“别怪他!这段时间这里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区分不出来在所难免。”
“这可是一条人命!难道你忘了,唯独这网里的人,我们不能触碰!”
“兽又不是存心的。”她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拍拍兽,“不会有惩罚降临的。这无序已经存在了这么久了。上次九渊之门被意外打开,你见那人出现视察过吗?别担心了。”
就在两人争论之际,怀中的小男生虚弱地动了动。
异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见小男生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
小男生依然闭着眼睛,像没睡醒。他懒洋洋地摸着肚子,喃喃道:“肚子好饿啊……想吃肉……”
眼前刮过一阵风,冷得他一下子睁开眼来。
他眨巴眨巴眼睛,不确定地站起来。
“这里是哪里?”
他刚准备迈步,一抬起手臂,像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等把胳膊双腿都看了个遍,一声惊叫在末尾便破了音:“怎么短胳膊短腿了!!!”
发出这声惊叫的正是宫宇天。
明明先前还在那个看不到尽头的通道里浮浮沉沉着。在宝气他们的画面闪过后,他尝试着找到出口,触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皆被弹开。
一旦弹开,他就开始在空中不停地做翻转运动,直做得他头昏眼花,心里一阵恶心。
等他被弹得累了,他便像挺尸般浮在半空,想储存一下体力再去尝试。
结果,一个模糊的画面自下而上,轻悄悄地就把他吞了进去。
等到宫宇天跑到马路对面,他这才发现地面的建筑工地有些熟悉。
咦?
咦咦咦?
这不是长乘与英招将他寄养的那个小区吗?
这个钢筋怪物还没有修建成形,也就是说……他回到过去了?!
“……”
“……”
“我讨厌魂穿啊啊啊!”
“没人管你了,你就像匹脱缰的野马在城市里乱窜吗?”
宫宇天还没呐喊完,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冷笑笑站在自己面前。她提着一个大塑料袋,俨然是刚从超市采购出来。
“我……”
宫宇天脑袋乱成一团麻,半天拎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阿苍,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冷笑笑挑起一边眉毛提醒道,“数学老师可是留了五道思考题,如果明天交不上去,你知道下场会很惨。”
阿苍?
听到这个名字,宫宇天的表情扭曲起来。为什么穿都穿到敏感人物的身上了。
“阿苍,我在跟你说话呢!”冷笑笑上前一步,“别以为你父母都不在家,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快回家写作业!”
“我……”
“笑笑,要走咯!”
不远处妈妈样的妇人高声冲冷笑笑喊道。
冷笑笑回了一句“就来”正欲离开,被宫宇天牢牢拽住衣服。
“学……笑笑……我,我好像迷路了!”
第三天早上,不仅冷笑笑,宫宇天还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
冷笑笑一早就等在他家门口,三分钟后,豪华小汽车也停在了住宅楼的大门口。
等被冷笑笑丢上车,宫宇天就一直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任由冷笑笑递水、摸额头,确定他已经不再发烧。
坐在副驾驶的小谈归逸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直望得宫宇天不好意思起来。
下车后,宫宇天一下子就看到了“白溪小学”四个大字。
原来,这三人小时候都在白溪小学里念书。
想着将来那败落的景象,宫宇天怎么也想不到,当白溪小学还存在的时候,小小的操场上四处生机勃勃,比过春节的公园还热闹喧嚣。
此刻的宝气他们,已经来地网有一段时间了吧?
宫宇天回想着先前看到的画面,默默推算着。
“阿苍?阿苍!”
宫宇天回过神来,少女眉角带着英气,正满怀抱怨地看过来。
“你怎么得了一场重感冒后,整个人都变得傻愣愣的了呢?”冷笑笑讥讽道,“原来那迷路就是烧糊涂的征兆啊……”
宫宇天动了动唇,没敢接话。
想到自己被冷笑笑带回家后,是真的在床上躺过了两天。接到冷笑笑打来的问候电话时,宫宇天已经感受到隐藏在问候背后无法忽视的怒气了。
“阿苍,你会不会死掉啊?”
手突然被死死抓住。
看着眼前那双湿漉漉的像小鹿般的眼睛,宫宇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毒舌谈小时候竟然是如此纤细敏感啊……宫宇天忽然怀念起那一股股毫不留情的消毒水味道了。
在这具身体里呆了几天,熬过感冒期,宫宇天基本上适应了下来。一开始,身体有时候会抢在他意识前一步对外界自动反应,仿佛是原先的主人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权,等宫宇天能慢慢感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时,那些不受他控制的举动与心情便不知不觉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