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是被陆吾的传音吵醒的,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慢慢的从玉床上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几步。陆吾那家伙养伤的时候也不闲着,刚刚传言告诉他,他元神出窍下凡历劫去了。
白泽心念一动,神识外放,感受了一下如今的岁月,这一觉竟然睡了两万年有余,也难怪陆吾那家伙又耐不住寂寞跑了出去。
若问白泽大人最喜欢的娱乐活动是什么?那应该是非睡觉莫属了。陆吾那家伙曾经不止一次的背地里跟昆仑墟的小精怪们嘲笑他,说他不应该叫上古瑞兽,而应该叫上古睡兽。白泽总觉得陆吾这家伙脑子已经被各种口味的烤肉糊住了,所以他也不好总跟一个傻子一般见识,要真是论嘲讽人,白泽应该能算是陆吾的祖宗。
自从父神身归混沌,天气之间的混沌之气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不能再依靠先天源力修炼了,而游离在天地间的灵力对他修为的助益简直为零,所以久而久之,他也懒得修炼了,无聊的时候就几百年几百年的在洞府里睡觉,醒着的时候就跟陆吾那个傻子插科打诨,他不像陆吾,对什么事情都好奇,不过这也不怪陆吾,父神在的时候,觉得陆吾那家伙杀伐气太重,基本上是不允许他出山的。所以,在白泽和子息在四海八荒游历,替父神办事的时候,那家伙就只能在昆仑墟日日修炼,造成了陆吾如今这般头发长见识短,脑子不够用的局面。不过在白泽看来陆吾那厮木木呆呆的,就是个无脑的莽夫而已。
白泽挥手打开洞府的结界,打算出去转转,自从五万年前天魔大战之后,他和陆吾便回到昆仑墟养伤了,陆吾那家伙的伤要更重,所以大概有一两万年的时间里白泽都是在帮陆吾疗伤,等到陆吾的伤情稳定了,他才沉睡的。如今连天地间的灵气也越来越稀薄了,五万年,他的修为也才恢复了三四成而已,不过他也不在乎,假如真有一日能够追随父神归于混沌,是他之幸,做个不老不死,长长久久活着的老妖怪,对他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也不知道如今这世道如何了,当年魔尊舍炎觊觎天外魔气,竟然聚集魔众来到昆仑之巅打算破开女娲补天时留下的裂隙吸取魔气萃炼天魔之体,那天外魔气着实厉害,虽然最后在天族及其他各个灵兽族合力抵抗下,粉碎了魔尊舍炎的阴谋,将他封印在了昆仑墟东南的圣境苍茫之巅,但是大家也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九尾族的圣狐久息身殒,他和陆吾也受了重伤,至于其他各族也都是伤亡惨重,要不是最后紧要关头神子子释以身相殉,混沌神又回溯时空,那么估计他们便也都活不成了。父神之子子释神魄连同天外魔气凝结而成的天海晶一同消失不见了,如今,五万年过去了,虽然魔族不复之前鼎盛辉煌,但是也一直蠢蠢欲动,而五色石和天海晶又到底去了哪里?最重要的是小馄饨,她,如今又在哪里呢?
想起昔日昆仑墟热闹的场景,再看看如今的荒芜,任是谁心里都不好受。白泽摇了摇头,所谓劫数,躲是躲不过的,天有天道,魔有魔道,顺其自然吧,他出了洞府,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慢慢的往后山走去,陆吾不在,这诺大的昆仑墟便就剩他一人了。不对,他好像闻到了有活物的气息,是谁这般厉害,竟然能破开他和陆吾联手设好的结界,进入昆仑墟呢?白泽有些好奇,加快了脚步,后来干脆直接召唤了雷云,直接朝那股气息传来的位置飞过去。雷云是他的座驾,是一朵经常打雷闪电的暗灰色云朵,那是父神送他的礼物。
几个呼吸而已,白泽便来到了昆仑之巅,那股气息越来越重了,他甚至可以听见呼吸声,他收起雷云,覆手而立,四处张望了一圈,除了光秃秃的石头,他也没发现任何活物的迹象。白泽觉得有些奇怪,慢慢阖上双眼,神识外放,终于在东面的巨石堆里发现了自己要找的那个活物,可是,那是什么呢,白白的一个小团子,紧紧的团成了一个小球儿,随着呼吸,小肚子一起一伏,身后还露着一条细细的小尾巴,时不时的动一下,白泽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伸手一拂,巨石散去,露除了这个小球的真容来,也不管它是否还睡着,揪着尾巴就把它拽到了眼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它,一头大概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白猪?
“你是怎么到这儿的呢?”白泽拽着这头小白猪的尾巴晃了晃,喃喃自语道。许是终于觉得不舒服了,这小家伙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四个小蹄子也挣扎着乱晃起来,看起来好像要醒了。
小白猪的四个小蹄子已经挣扎了半天了,这会儿踩着白泽的手心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睁开了一双黄豆大的小眼睛,许是很久没有见到光了,眼睛上好像梦着一层水雾,眨啊眨的,眨了半天,伸出两个小蹄子使劲儿的揉了揉,这才歪着头看向白泽,面上仍然有些懵懂。
白泽盯着它那双黝黑的小眼睛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它一直动来动去的小耳朵,神色不自觉的就柔和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小白猪的肚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要是陆吾在,估计今天就要吃烤乳猪了。像一只白生生的小馄饨,不过馄饨这个名字已经有人叫了呢。”
说着,白泽小心翼翼的把小白猪放到了肩头,施施然的朝山下洞府走去,回到洞府,呆愣楞的坐了半晌,才转头对小猪说道,“不如,便唤你白珍珠吧!”
于是白珍珠就这样在昆仑落了户。
虽然已经开了灵智,但是要想修成人形也并非易事,如若修炼不得法,充其量也只是个比其他同类要聪明一点的小猪仔罢了,所以要想变成小妖精,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好在白泽随性惯了,所以,对于白珍珠修炼成人这事,不着急,来日方长嘛。
于是在未来的千年里,白泽大人都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洞府睡觉,每日里带清晨起床,背着白珍珠在昆仑墟里闲逛一阵子,遇见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便对着白珍珠一通讲,假如瞄到白珍珠的小豆眼在哪儿停留的时间长了些,紧接着又是一通讲。赶到中午的时候,便拿出昆仑墟里各式各样的仙草果子来,同白珍珠一起吃。晚上的时候,便把白珍珠放在自己的旁边,让它看着自己打坐修炼。
而经历了千年岁月的白珍珠,虽然身量大概只长了寸许,但是也早已不是那个刚刚从石头里被翻出来的小白猪了,虽然没有被正式教导术法,但是整日同白泽在一起,而且还吃了那么多的灵草灵果,早已经不是一般的小凡猪了,最重要的是,白珍珠会说话了。
“爹爹,旁边那座白白的山叫什么?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山腰上盘着的那团黑黑的是什么呀?看起来有点可怕。”白珍珠蹲坐在白泽的肩膀上,小蹄子指了指苍茫之巅的方向,问道。她是第一次看见苍茫之巅的模样,距离也远,看的不是很清楚。声音里也还带着几分奶气,但是咬字清晰,声音也非常清脆,如若忽略它的形象,大致会让人觉得这个声音该属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的。
白泽拉住它的小蹄子揉了揉,“那里是苍茫之巅,在那里住着一只术法非常厉害的大妖,他现在在睡觉。这只大妖呢有个爱好,就是专门喜欢吃烤肉,越嫩的越好。吃饱了就会睡觉,等到睡饱了,就去找美味的肉吃,他的食量很大,苍茫之巅上活物已经被他吃光了,所以现在他都是来昆仑墟找吃的。”
白珍珠的小蹄子抖了抖,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那昆仑墟里其他的人都已经被他吃了吗?”
白泽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明显害怕了的白珍珠,“可不是?要不是爹爹躲得快,也早就被他吃了。”说完,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不过爹爹现在也受了伤,得要每日修炼才行,等到他下次再来,之前设置的结界估计挡不了他了。”
白珍珠眨巴眨巴小眼睛,整个身子朝白泽的脖子缩了缩,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以前她还奇怪,为什么偌大的昆仑墟里都没有其他的活物呢,原来都是被大妖怪吃了的。“那,那怎么办呀,爹爹打得过大妖么?大妖会把我抓走么?下次是什么时候呢?那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呢?”
白泽眼珠子转了转,接着说道,“大概百年之后吧,那个大妖还会再来的,爹爹现在受了伤,打是打不过他了,不过爹爹知道,你不喜欢学习法术,算了,等到下次他再来,爹爹只能带着你逃了,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要看我们俩的命数了。唉……”
白珍珠看着白泽一脸的愁苦,真真是被吓到了,赶紧点头,“爹爹上次教我的口诀我已经背下来了,不过现在有些忘记了,你再教我一遍,我保证我能记住的。也能练成厉害的法术的!”说着,嗖的一下,跳下了白泽的肩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站起身,抖着小蹄子就往洞府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之后,还扭过头来叫白泽,“爹爹,快点啊,我们该回去练功了。”
白泽应了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挥袖子,苍茫之巅巍便又隐在了茫茫缭绕的雾气中,踪迹全无了。看着跌跌撞撞往前跑的白珍珠,白泽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过,那小家伙被吓坏了,此时此刻也没心思看他了。聪明是聪明,不过到底是年纪太小了,一骗一个准儿。
和白珍珠朝夕相处了千年了,白泽还是很了解她的。自决定养她那日起,白泽就一直在纠结自己到底要做个严父还是要做个慈父,可是大部分时间面对着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的时候,即使她做错了事情,你也是不忍心苛责于她的。所以,连自己究竟活了多久都不记得的白泽大人,在一边纠结一边不遗余力的宠女儿这条路上便一去不复返了。
在白泽还手忙脚乱并且略带激动的在学习如何当一个新手爹爹的时候,我们的白珍珠小朋友也从终于从刚到昆仑的懵懂不安里回过神来了,带着对周围一切的好奇,她每日里都和白泽在一起,慢慢熟悉,慢慢亲近,在终于确定这个人对她没有任何恶意之后,她便立志做一只快乐的小猪仔了。
一只小猪仔是如何开开心心生活的呢?当然是每日想吃便吃,想睡便睡,无聊的时候,出去散散步,当然,它不需要走路,在白泽的肩膀上趴着就好了。大部分时间,白泽都是对她极好的,当然如果白泽不每日絮絮叨叨那些话,也不逼着她学法术就更好了。不过,反正她只是一只小猪仔,只要她假装听不懂,那白泽也拿她没有办法呀!
不过,不幸的是,她低估了白泽了白泽的聪明程度,也低估了白泽想做一个好爹爹的强烈欲望。所以,当白泽每次提到修炼时,白珍珠那抗拒躲闪的小眼神,还有一些撒娇耍赖的举动,都一丝不落的进了白泽的眼睛了。所以当威逼利诱各种方法用了不少,仍然没有能让小猪仔白珍珠就范的时候,白泽有些着急了,但是表面上却也不动声色。他是谁啊,在跟陆吾那个大混蛋斗争的岁月里,他积累的关于整治熊孩子的招数不要太多,大混蛋陆吾也就敢偶尔嘲笑他,但是若他真的生气了,他也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白珍珠这个小混蛋,明显跟陆吾还差好几个档次呢。所以,在彻底看清楚白珍珠是个胆小,懒惰,贪玩,爱耍小聪明的小蠢猪之后,白泽大人就导演了这出好戏,一击毙命,彻底断了白珍珠不想学习的念想。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白泽得意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