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田胜等了阵,问:“你到底写不写信啊?”“我没见到阿离,不写。”
周知州听了捕头和牢头的报告,又仔细询问了田胜,说:“难道那个阿离不是哑巴?我看把他们两个关在一起也好,说不定能听到些有用的。”牢头忙说:“大人英明,我这就去办。”
当哲瓦看到阿离时,真是无限欢喜,扑过去抱住她身子,问:“阿离,他们打你了没有?”阿离摇摇头,伸出手抚摸哲瓦的额头,田胜说:“哲瓦,我们没打你哑巴小媳妇,这下你相信了吧?”哲瓦说:“再说她是哑巴,我凑你!”恶狠狠地扑过来,牢头和捕头忙推开哲瓦,锁上牢门,拉着破口大骂的田胜离开了。
哲瓦说:“阿离,这两天他们给饭你吃吗?我一顿只一个黑馒头。”阿离不说话,检查了哲瓦身上的伤痕,望着哲瓦,轻声说:“打你的人该受惩罚。”哲瓦说:“他们全是坏人!想冤枉我们杀人,想陷害我爹爹,我们根本就没杀洪春。”
阿离除下右脚环上的小球,倒出颗药丸给哲瓦,哲瓦毫不迟疑地吞下,说:“吃了就不痛吗?”阿离点头:“山神让你的灵魂沉睡,醒来后会获得新生。”
在外面偷听的捕头和牢头开始听到小声说话,后来就没了动静,等得实在不耐烦了,探头从栅栏缝中张望,发现哲瓦倒在阿离的怀里睡得香甜,阿离盘腿静静地坐着,睁着那对明亮的眼睛,冷淡地望着他们。
哲瓦这一睡,就是两天一夜不醒。李捕头和牢头不时去查看,见阿离大多时候抱着哲瓦坐地上,或者抚摸他伤痕,问她话,不是没反应,就是冷淡地看着他们,弄不懂这个女娃到底是不是哑巴,因为那天彷佛听到她和哲瓦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周知州没耐心继续等了,夫人每天的唠叨让他心烦,差人送信给田子键,让他如果形势不对就找借口到莽州,然后让李捕头提审阿离。
李捕头见阿离依然坐地上抱着哲瓦,对他的话浑没反应,有些发怒:“装聋作哑是吧?叫你跟我走,知州大人要问案。”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阿离,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就到了公堂:“大人,人带来了。阿离,快跪下。”
阿离像前两次一样静静站立着,不说话也不下跪。李捕头失去了耐心:“跪下!”在阿离后腿用力一踢,阿离扑地摔倒。
周知州惊堂木一拍:“阿离,抬起头来回话!”两边衙役长长的一声“威……武……”响彻公堂。阿离坐地上巡视着众人,周知州又一拍:“说,前两天还装哑巴!洪春到底是谁杀的?快从实招来,否则就乱棍打死!”瞪起眼睛,心想前两次没动刑,看来是个失误。
阿离望望知州,轻声说:“你们和她一样,都有一个丑陋的灵魂。”“什么?”知州和众衙役互相望望,记录的钱师爷在知州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声,知州发怒:“大胆刁民!不动刑看来是不招了?给我杖击十下!”总算考虑阿离是个小女娃,手下留情,只打十下。
衙役如狼似虎,木杖往阿离背上落下,开始还忍着三分气力,怕几下就将这个小娃打死了,待见她吭也不吭一声,就加大了力气,“噗噗”声响在公堂,十下打完,阿离终于伏在地下,衙役将她翻过来,见她面色发白,咬着嘴唇,冷冷的目光扫向他们,不禁有些踌躇地看向知州大人。
周知州又一拍:“招是不招?洪春到底谁杀的?不说还打!”阿离缓了两口气,慢慢坐下,说:“你们的灵魂充满了罪孽,会受到惩罚的。”知州大怒:“真是刁民!怪不得土石县民风如此彪悍,你小小年纪就这般奸猾刁钻,不给你点苦头吃,看来是不会说实话的。再打!”
衙役望着阿离小小的身子有些犹豫:“大人,不知打多少下?”“多问什么?打就是!我倒要看看蛮人的身子有多结实!”衙役只得高高举起板子,正要落下,阿离忽然伸出小手,摇动了几下脚环,然后指着知州:“你,望着我!”知州一挥手:“害怕了?那就快招!”
阿离挣扎着站起,慢慢走向前去,面对知州说:“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你要耍什么花招?”知州嘴里说着,不由自主看过去,那对弯月般的眼睛,清亮,深幽,彷佛一泓深潭。
“从这里看进去,看进去,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阿离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舒缓:“看到了吗?想一想你要什么,你就会从里面得到什么。”知州看着那眼睛,感觉那黑瞳在发生变化,一会清澈如湖水,一会游离如晨雾,充满魅惑,令人忍不住想探个究竟。
阿离伸出手缓缓晃动着,做出奇特的手势,嘴里轻声念叨着一些古怪的言辞,彷佛是轻语呢喃,又像邪恶的诅咒。
师爷和衙役不知阿离和知州在搞什么,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见知州盯着阿离,眼神从威严变得有些漠然,然后涣散,最后有些呆滞,终于,眼皮慢慢合上,伏在了案上。
师爷坐在知州旁边,好奇地看着阿离的眼神,有些想喊,想抗拒,可是疲倦感袭来,只是慵懒无神地看着,不想说话。
衙役们莫名其妙,问:“大人,还审吗?”可大人已经传出了打鼾的声音,问师爷,也没反应。又等一阵,捕头说:“邪门!我看我们先把她送回牢里,等老爷醒来再问吧。”提着阿离回牢。
李捕头将阿离扔到地牢,正要离去,忽然又好奇地问:“你刚才到底给知州大人说些什么?”阿离望着他说:“我让他看我眼睛。”“看你眼睛?”“嗯。”李捕头看向阿离的眼睛,昏暗的地牢里,阿离的眼睛依然闪烁明亮,黑黝黝的深不见底。
阿离轻声说:“你也想看我的眼睛吗?那就走近些,对,就这样看着我。”阿离的声音幽幽地飘荡在地牢,李捕头盯着那弯月一样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好像忽大忽小,忽明忽暗。阿离忍着伤痛,缓缓举起手,做出奇特的手势,嘴里又轻声念叨起来,捕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只觉得眼前的景物在变幻,那古怪的音符让他的脑子慢慢开始昏沉。
见捕头的眼球跟着阿离的手势转动,旁边的狱卒饶有兴味地看着,蹲在阿离的旁边,要看看这个古怪的女娃到底要干什么,待见到捕头躺在了地牢,才吃了一惊:“你把他怎么样了?”阿离说:“他睡觉了。你也想看看我的眼睛吗?”
当天知州府的衙役异常忙碌。知州居然审案中途睡着了,并且一直沉睡不醒,夫人怀疑老爷得了什么疾病,让他们请了几拨大夫来看,可大夫说不出原因,也弄不醒大人。询问师爷,师爷目光呆滞,嘴里“嗯”啊“嗯”的,机械地走路、吃饭,神色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