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冷如海,冷云歌,冷如海,冷云歌……巫离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着,脑海里交织着两个男人的样子。冷如海惊恐的怒吼,胸膛上汩汩冒着的的鲜血……冷云歌低沉悦耳的嗓音,深深的凝望……不,不!巫离拍打着头部,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天下这么大,姓冷的那么多,以前不也见过几个姓冷的吗?没有这么巧的事情!
看看沙发,冷云歌刚坐过的地方,巫离忍不住将身子挪过来,手在沙发上轻轻抚摩着,回味着刚才两人的话,他的沉默,他眼睛里淡淡的笑,他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
他吃饭的样子真好看!巫离微笑着,偏过身子缩成一团,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连几天的忙碌,这是结婚的季节,生孩子的季节,所以,医生护士都忙碌着。
巫离计算着车仁娜出院的日子,考虑着自己是否还去看她一次。因为,她一旦出院,就会回到那深墙高院,继续过着监禁的生活,在时光的流逝中,等待死神的降临,而自己,将回归以往的生活轨道,和她再无相见之期。
那么,再去见她一次吧,她毕竟给了自己生命,虽然没有给予自己母爱,可是在自己成长的岁月里,毕竟也收获了许多,找到一份还算不错的职业,结识一些朋友,比如欢欢,还有……冷云歌。
“巫离,有高兴的事吗?”郑欢敲着办公桌,巫离说:“什么高兴的事?”“我怎么知道呢?看你这几天心情很好,眼睛里常常在笑。”郑欢夸张地叫着,声音有着重大发现的得意。
巫离掩饰地起身:“因为我好朋友一天唧唧喳喳想当新娘,我受感染了。”“哈哈,还以为你真是一坨冰,原来也会受我感染。心动不如行动,那就抓紧点,找个人把自己嫁出去啊。”办公室传出一片笑声。
晚上,巫离一下班,就去街上吃了碗小面,匆匆赶到第三人民医院。上了九楼,可能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家属和病人都呆在病房里,护士也刚接班不久,所以异常清净。四病室门口一个男警察正在接电话,巫离直接走了进去。
车仁娜的面色恢复了不少,精神了很多,不过依然冷淡地坐在床上,看见巫离走进来,抬头望了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因为她没有见过巫离,巫离胸前也没有护士牌。
巫离虽然来过几次了,但第一次和她目光对视,不禁屏住了呼吸。
“护士,我明天一定要出院吗?”车仁娜一开口,巫离松了口气,她没有忍出自己,也没起疑心。“这个要医生说了算,只要伤口愈合了,生命体征基本恢复了,就可以出院了。”巫离努力抑制着顺了几口气,说。
“我,想请你帮个忙。”车仁娜的口气有些迟疑:“医生说那报告是重度不典型增生,最好预防性化疗,那让我再住几天院吧。”眼里露出哀恳的神色。
巫离还没接话,那男警察已经走了过来:“车仁娜,你再求几遍医生护士都没用。给你看病动手术已经是人道主义,我们看病还要自己花钱呢,你还想怎么的?再多住几天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你逃避得了多久?”警察声色俱厉地说,车仁娜闭了嘴,垂下了眼帘。
“谢谢你了护士小姐,这几天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警察还要对巫离客气几句,那张玉莲进来了:“换班了,回去吃饭。”晚上是女警值班。
巫离看了车仁娜一眼,她已经恢复了冷漠,又是一副对谁都视若无睹的样子。巫离突然鼻子一酸,转身出了病房。
“她是天生克母的命。”龙四爷的话突然又从心里冒出来,正疾步奔走,却又一呆,冷云歌正站走廊拐角处,凝望着自己。高高的身影,那样卓尔不群。巫离惊喜之下,向前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不能在这里和他说话!不能让他认出自己!忙闪身下了八楼。
到了医院门口,徘徊了半小时,才见冷云歌和一个中年妇女,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了出来。那女人一边上车一边对冷云歌说:“让你回家老不听,注意在外面吃好点,不要天天熬夜,星期天回来我炖点汤给你喝,记得回来。”冷云歌点头:“知道了。”然后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走了。
那对中年夫妇,应该是他父母吧?看起来很温和慈祥,他一定很幸福。巫离一边想着,一边往公交车站走去,听着远处飘来的歌声,沐浴在细细的喜悦里。
回到家,坐上沙发上,回忆车仁娜说的话,她哀恳的语气和眼神,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撕裂的疼痛。她拼命想延迟回监狱的日子,不过想多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记忆中的她,何曾有过那么无助的样子?可是,可是,自己又能如何?
这是宿命,是前世注定,是因果轮回。一切的一切,不可说,不可解,不可消。
正伤痛,一阵冷风轻啸着,从敞开的窗户里卷起窗帘,吹乱了巫离的发梢。到箱子里翻了件厚毛衣换上,外面再罩上栗色风衣。取出小镜子前后左右照着,理一理齐肩的碎发。
记得小时常常照着镜子,暗中拿母亲与自己对比着。那时,她多么艳羡母亲的大眼睛,那水汪汪的丹凤眼,顾盼生辉,不管走到哪里,都艳光逼人,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而自己的眼睛,却细长如弯月,更像父亲多一些。
收拾妥当下楼,慢吞吞往操场走去。已经多天没去了,本来心中一直疑虑着,直到刚才看到冷云歌和他父母,才完全放下心来。她相信,这个世界足够大,人足够多,多得让有些人错身而过,就会远隔天涯,永成陌路。
坐在椅子上,搓着双手,呵着冷空气,时不时看向操场入口,抬头望向天空,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幸运。在这个喧闹的城市,居然能让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在这个地方遇到……一些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搓着手,扭头一望,冷云歌已经站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两手揣进军大衣口袋中,沉默地走过来,巫离眼中不自觉漾起一缕笑容,轻声说:“来了?”不等回答就转过头去,她知道他会来的,她知道。
冷云歌说:“恩。”坐了下来。
坐了会,巫离轻轻地说:“我这几天没来这里。”冷云歌又轻轻“恩”了声,说:“我也没来。”“哦。”
巫离又搓了搓手,冷云歌转过头来,看了巫离一会,说:“很冷吗?以后出来戴双手套,穿厚点。”巫离低了头,应承着:“恩。”感觉心中有什么正在融化,并往四肢百骸里流淌,整个身子温热起来。
“你平时工作忙吗?”“有案子的时候就忙,最近比较闲。”
“你住在附近?”“为了上班近,在法院附近租的房子,两室一厅,带家具租的,比你好不了多少,不过多个电视。”
法院?市法院离这里两站多路,怪不得他会在附近租房子。原来他不是狱警,是法警。那高耸威严的大楼,曾决定了多少人的命运?他每天在那里进出,见惯了作奸犯科的人,如果他知道……巫离的眼神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