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男人走到门口,转身说:“对了,我叫冷云歌,你招待我吃了饭,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巫离。你……你说你叫什么?”巫离的笑僵在了脸上。
“冷云歌。”冷云歌重复着说,心中默念着巫离的名字,又露出那种奇怪的表情。
“你姓冷?”巫离望着冷云歌。
“对,冷云歌。”冷云歌再次重复着,深深地望着巫离。
“我不喜欢姓冷的。”巫离盯着冷云歌的脸,仿佛要在他脸上找到什么证据,足足半分钟,才冷冷地说:“你干吗要姓冷?”
面对这无理的责问,冷云歌没有说话,他沉默地望着那双冷漠的眼睛,许久许久,才说:“因为我父亲姓冷,所以我只好姓冷,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说完转身下楼。
一直走到楼下,走到街上,钻进出租车里,冷云歌都没有回头。他怕,怕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
可是,还需要证实吗?
她姓巫,在第三人民医院出现,偷听他们说话,在那里哭泣,还在城南医院上班,车仁娜从医院逃跑后,不就是跑到那里去了吗?
她常常喝酒,躲在无人的角落哭泣,还说,她不喜欢姓冷的。
一切再明白不过。
世事多么无常。这么多年了,原以为她早已淡忘了过去,早已开始了新生活,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她一直活在过去里,那惨痛的记忆如一张网将她缠绕,她一直在中间苦苦挣扎。
下了车,一直走进市委家属大院,坐电梯上了八楼。刚推开家门,就见到沙发上坐了一大排,外公、舅舅舅妈、母亲、继父,一大堆人向他打着招呼,母亲李珊一见他眼里全是笑,笑里洋溢着骄傲。
“我们一大帮人在这里出谋划策,你这个正主到是一点不着急。”舅妈说,大家都笑起来。
冷云歌莫名其妙:“出谋划策什么?”边说边挨着外公坐下来。外公慈爱地说:“还不是为你的终身大事。我们正商量约个时间,叫孙小雨喊上他们家亲戚,双方一起吃个饭,简单举行个仪式算订婚,最好春节就把婚事办了,看我有没有福气在闭上眼睛前看到曾孙。”
冷云歌还没说话,李珊已经笑着接过话头:“爸爸,你这段时间精神不是很好吗?肯定看得到。”“都七十九岁的老骨头了,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冷云歌皱了皱眉:“你要想看到曾孙还不容易?反正娇娇春节要嫁人了,你很快就会看到的。”娇娇是舅舅的独生女儿。
“她是她,你是你,各是各的,一码归一码。你这个娃,直到现在也不带家里来让我看看那姑娘。”外公说。
“云歌,你都二十八岁了,以前老是说要读书,现在不读书了,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孙小雨家境那么好,人又漂亮,学历也不错,你要不抓紧点,人家要是变了卦,你到哪里去找这么财大气粗的老丈人?”舅舅一说完,大家又是一阵笑。
冷云歌又皱了皱眉,李珊发现了儿子的异样:“不舒服吗?在哪里吃的饭?”冷云歌没有回答他妈妈的问话,看着喜笑颜开的一群人,说:“你们今天怎么想到来操这个心?”李珊说:“不是我们操心,是人家女方着急。孙崇武昨天专门找了你邱叔叔商量来的。”
冷云歌的继父邱滨接过话:“这事本来该我们主动提的,还让人家先提。不过,既然人家先提出来,想必你和孙小雨的关系已经确立了,那就早点办了好。”
冷云歌只觉得烦躁,一屋子的欢笑变成了噪音,他只想逃开。
是的,自己在两个月前确实答应了孙小雨,那是在一个激情的下午,孙小雨抱着他的胸膛,颤抖着说要嫁给他,永远和他在一起,永远永远。那一刻是如此动人,男人的心,在那样的时候都会变得柔软吧?都会答应女人的一切要求吧?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面对孙小雨的热情与主动,没能当成柳下惠。虽然事后有些后悔,可是,他也并没表示异议。他想结婚了也好,从此就不去胡思乱想。何况,坚持了这么多年,除了给自己徒增烦恼,又有什么意义?
“哇,这么热闹,我这个关键人物都没来,你们就擅自做决策!”娇娇一串银铃似的声音,又引来一阵笑声,随着笑,娇娇和她准老公走了进来,坐在沙发边一阵唧唧咕咕,回答着大家的问话,娇娇说:“孙小雨的老妈老爸昨天还问我,到底我的法官老哥是什么打算,好象怪他不够主动呢,我看孙小雨急着想做我表嫂,哥,你魅力好大啊。”说着,歪着头冲冷云歌笑。
“人家是读了博士的大法官,魅力当然大了。”舅妈说。“大法官又怎么样?就知道死读书!要不是我这个大媒人呀,连个老婆都找不到。”娇娇撇着嘴笑。
冷云歌突然站了起来:“我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会,你们不用给我0心了,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的事情。”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从小他就住进外公家,父亲死后两年,母亲再嫁,他依然住在外公家,虽然工作了在外面租了房子,但周末常常回来看望外公。
一屋人看着冷云歌冷着脸进了屋子关上门,面面相觑。李珊问娇娇:“他们两个吵架了吗?今天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娇娇摇头:“没有,昨天孙小雨还跟我谈来着,说我哥很少主动找她,还问他在外面有没关系很近的女友,好象很疑心他。我说我哥一直就这性格,难道……难道我哥不喜欢她?可不都交往三年了吗?”
大家相互望望,都希望从对方脸上找到答案,可惜,都是一脸莫名的表情。
冷云歌躺在床上,厚厚的精装门终于将他们的欢笑隔离开了,他心里平静了一点。
他知道今天很失态,不像平素的为人,他一直是沉稳内敛的,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
可是,他想到那个瘦弱的身子,清亮的眸子里,全是无助和哀愁。他想到这十三年来,她流过的泪。
望向墙壁上父亲的照片,他依然十三年如一日地望着自己,眼里露出踌躇满志的笑。那时的他,是春风得意的吧?尽管,他早已魂归天国,活着的人却要天天咀嚼着这份痛苦,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车仁娜是,她也是。
母亲也曾经是,但随着继父的出现,她渐渐走出了阴影,忘却了悲伤,重新拥有了欢笑。
所有的这一切,都因他而起,因为一个情字。
或者是欲,是贪!冷云歌第一次对父亲感到愤怒。
看着冷云歌的背影转到了楼下,渐渐远了,在楼梯拐角处隐去了踪迹,巫离还呆站那里,良久,才轻轻带上了门,回到沙发上坐下,怔怔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