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本想在当跟魏桐书汇报汇报情况,但她终究没去,魏桐书打给她的时候,她只说:“一切顺利,细节明早告诉你吧,师兄…”她顿了顿道,“师兄,我累了,想静一静。”
魏桐书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感觉宗念是欲言又止,是话后藏话,但这个节骨眼,他终究是没有多问,只当她是过度悲伤,遭逢巨变,所以提不起一点儿精神。
“好,你好好睡一觉,明早上醒了过来,我们等你。”
魏桐书打电话的时候,岑娟一直从旁听着,她并不急着插言,等他把电话挂断才蹙眉问道:“怎么不来了,这都几点了,才回来还是早回来了?”
魏桐书并没有多说,“明早再说吧,这么大的事儿,让丫头也缓缓。”
岑娟抿了抿唇,数秒后才叹了口气,“老魏,我刚才说的事儿也是为了你和小念好,你看这孩子总不言不语的,什么事儿都闷着不说,我这心呐……哎,要不我去陪她睡,看着她别想不开呀。”
魏桐书闭了床头灯,躺在床上,“丫头不会,坚强着呢,你睡吧。”
他这么说了,岑娟只得默默滑进被子。眼睛是闭上了,可心里到底琢磨着事儿,还得琢磨着怎么劝魏桐书才合适,根本睡不着。
魏桐书翻了个身,看着夜色,同样无法入眠。
远在城市另一端的公寓楼内,冷洋洋倚在床头,看了一圈这生活了很多年的一居室,平淡无奇的装修,巴掌大的卧室,四四方方,一眼望到头。
她无聊的收回视线,又垂眸看了眼正张大嘴巴呼噜连天的冷崇山,眼神冰冷而厌烦,不知过了多久,冷崇山翻了个身吧吧嗒嗒嘴,将醒未醒,冷洋洋才推了他一把,钻进被窝。
这一夜,究竟谁能安眠?
宗念这一页向来很多事儿,凌晨五六点才迷迷糊糊睡着,不到八点,就在电话铃声中醒来。
来电是串陌生号码,宗念扑棱一下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老师的事儿,是相关办案人员找她。
围绕的无非是老师尸检结果。
“喂,你好。”
宗念声音还没醒,心脏已经突突个不停。
“宗念。”出乎意料的,是一道女声。
宗念心一沉,大致听出来是谁,还是明知故问:“哪位?”
“我是冷洋洋。”
她说完这么一句就不作声了,宗念等了几秒,没有那个耐性跟她耗,“没事儿?我挂了。”
冷洋洋在这边冷笑,依旧不作声。
心想,宗念不过就是虚张声势,就像她把宗念当成宿敌一般,宗念不可能对她的存在无动于衷。她一定嫉妒的不得了,一定也视她为眼中钉的吧,宗念跟冷金鑫再好又如何,她终究只能称冷金鑫为老师,而自己却可以叫爸爸,可以把冷金鑫困在这个三四线城市,可以支配冷金鑫的一切。
冷洋洋越想越振奋,惯常冷淡的一张脸上,嘴角高高扬起,露出两排牙齿。
然而,她的振奋并没有维持很久,她的得意终是被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打断。
她,居然挂了?
冷洋洋不相信,当即把电话拿下来,耳朵的热汽和晨间油脂印在屏幕上,冷洋洋其实是有洁癖的人,此时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直接把汗污往裤子上一蹭。
可再怎么干净,她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一瞬间很像把这破手机摔了,但冷洋洋还是迅速冷静下来。
是她按照冷金鑫的手抄电话簿找到宗念号码,是她主动示好的,但宗念挂断电话,只能说明她小气,心胸狭隘,宗念一定比她想象中更要嫉妒,作为唯一能叫冷金鑫爸爸的女人存在,宗念哪怕想想都要气到疯癫的吧?
一定是这样。不然她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呢?一定是怒不可遏,才急着挂断呢。
思及此,冷洋洋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又咯咯的笑出声来。
如果冷崇山看到这笑容,肯定会吓得不轻:这笑容跟以往的温柔压根不沾边,简直邪门:阴沉中透着兴奋,兴奋中透着疯狂,疯狂又终究被扭转为温柔。
活像个变t态。
……
冷洋洋精神状态如何,宗念不大在乎,她在乎的另有其事。
既然已经被吵醒了,宗念并没有继续补眠,手机上确定没有其他未接来电,简单洗漱后,宗念走到隔壁,敲开了魏桐书两口子的房门。
“师兄,嫂子。”宗念低声问候。
岑娟是形于外的心疼,她上前握住宗念的手,“诶,丫头快过来吃饭吧,我刚才跟你师兄在楼下餐厅吃的,给你带了点儿包子和豆浆回来。”
宗念没胃口,一口东西都不想碰,但她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后面还一堆事儿等着。
魏桐书耐心的等她吃完才问起昨天的事儿,宗念一一说了,魏桐书听完沉默着,良久,才边叹气边道:“到底还是走了尸检这条路。”
与魏桐书的哀切不同,岑娟更关心尸检的原因。
“保险公司要求的?我就是纳闷儿老爷子生前怎么想起来买商业险?是大病还是意外?那保险又是什么时候买的?小念,这个保险单咱们得看看复印件啊,老爷子什么时候买的,什么时候签的字,这可太重要了。”
溪甲村村长家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宗念怎么可能不对保险一事生疑。
事实上,她昨天着重关注的就是保险问题。
“商业险是美术协会那边给交的,交了很多年了,其中囊括了意外身亡的状况,保险公司会理赔,但金额不大。”
金额确实不大,甚至是出奇的少,一番斡旋,保险公司给的也就比丧葬费多一点儿,别说寻常人不会为了大几万就铤而走险,就说她老师冷金鑫这个状况,但凡他冷崇山和冷洋洋脑组织齐全,断然干不出这丢了西瓜捡芝麻的蠢事儿。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除非……
宗念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岑娟拍了拍她肩膀。
“小念,我们关起门来说话,我也不怕得罪人,我昨天真怀疑是冷崇山那两口子丧心病狂害了老爷子,不为别的,你就看那俩人昨天作的那个样儿,我和你师兄活了这么大岁数,奔过丧,也见过家属治丧,正常儿女可不是那么个反应。”
宗念轻轻颔首,赞同。
岑娟等了等,还以为宗念能顺便说说冷崇山和那冷洋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可宗念并没有接茬儿的意思,她暗示不成,总不能拎出来明着问。
心底疑问太多了,她都不敢轻易出谋划策。
就说,那两口子怎么都姓冷?是跟老爷子一个姓?
那冷崇山是儿子,还是姑爷?
如果是儿子,老爷子这辈子没结过婚,哪来那么大一儿子?
而就算是姑爷,同样的,哪来三十岁的女儿?
这肯定是段秘辛,魏桐书嘴巴严,她并没有真的下功夫去撬,夫妻相处之道从来不是刨根问底,特别是对于魏桐书这样的人,他重信重情,他相守的秘密,饶是她也休想让他松口。
但宗念就不一样了,二十五岁的姑娘,城府能有多深?
岑娟问:“对了小念,昨天我们走之后,那两口子没难为你吧?我们走了你师兄更不放心,到底是给几个朋友打电话,让到了局里各方面都护着你点儿,毕竟那两口子,我看着是一百个不放心。”
宗念扯了扯唇角,“嫂子,都挺顺利的,他们俩没再惹事儿。”
岑娟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魏桐书,没惹事儿?
那两口子能不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