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念看着她。
真的不知道,她记忆中那端患难与共的珍贵日子,倒成了别人口中的见证狼狈。
多悲哀的事实。
宗念也不明白闫文婷是什么逻辑,“挤走你就能重新开始?我瞒得了一个部门,我封得住全集团十几万员工悠悠之口?”
原本的运营部集体辞职还历历在目,大厅里那么多人,全集团传遍的‘笑话’。
闫文婷闻言竟是彻底呆住了,是啊,那么多人见证的事实——运营部的集体离职,她妈在她被老外轮了之后来这儿大闹一场,这不都是‘脍炙人口’的笑话?
恍惚中,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从没从这个角度思考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从‘我’的视角出发,我是元老,我是功臣,我对你不离不弃,所以你该要对我青睐有加。
但她何尝不明白:她英语不行,刚过四级的水准接个海外电话都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东西;她不能吃苦,所有人加班的时候她心底怨声载道;
她喜欢偷懒,宗念不在的时候她喜欢刷短视频,喜欢偷偷看手淘,喜欢在微信群互赞领红包;她文字功底差,交上去的项目报告连篇累牍,没有重点;她不够细心,常常搞错航班往返时间……
其实她连助理的工作都还在适应,印象中,宗念似乎从来没骂过她一句重话。
“我错了,我真错了念姐,你帮帮我。”
“凭什么?”宗念淡声反问。
“闫文婷,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帮你?”
“啊?”闫文婷瞠目回视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所以,所以她是对的,宗念这个人,真的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人。
这样的认知让闫文婷摇摆不定的脑子瞬间清醒,“凭什么,什么,这样,我帮你把那个人引出来,我是被人家坑了,都是那个人颠倒黑白挑拨离间,我帮你跟那个人联系,我帮你——”
从‘你帮我’到‘我帮你’,宗念无力深究这其中的变化,“你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你觉得那人跟你一样傻,还会冒着暴露的风险跟你联系?”
“那,那我发一次行程是五千,发一份文件是三千,发出行信息和酒店号是6钱,这钱都是用工行卡打给我的,我把我自己卡交出来给你们查,你和韦助理那么厉害,连那该死老外偷拍的证据都能找得到,你一定能顺腾脑瓜,查到对方信息,他们跑不了。”
正说着,一道女声低声嘟哝了一句,“警c察怎么还不来?”
闫文婷怒目而视,谁,谁在那落井下石?
要不是几个人追着她问宗念今天会不会回来,哪有后来这么多屁事儿?!
说话的同时被那要吃人一样的目光吓得一激灵,默默闭嘴不说话。
闫文婷瞪了一圈很快收回视线,因为宗念在问话。
“除了钱呢?”
闫文婷说得多,一句有用的信息提取不出来,策反闫文婷这种偏激的愚人不难,但对方也一定不是个傻子,什么电话卡号微信号的,肯定早都被处理掉了,宗念并没报什么希望,但总要问一问。
结果没有惊喜。就是钱,很少的钱,加上几句漏洞百出的挑拨。
“对了,十三万四千是吧,我收到的就是这个钱,买了包和口红香水,还剩下七万多我马上转给你,剩下的我回家跟我妈要。”
宗念唇角一勾,“不用了。”
机会只有一次,过了就是过了,哪有权衡了一圈反悔就可以回头的道理。
“乔叔,周哥,这边麻烦你们盯着点儿,其余几个人办公系统挂名,下周一全体员工大会上台检讨,年终测评扣分。至于她,”宗念眼睛短暂停留在闫文婷脸上,“后续就麻烦乔叔了。”
出警快,先是巡警,后有经侦,收队也快,闫文婷被带走,法务部乔总监一起协助调查,人还没有出门,消息已经炸开了。
韦历城长指轻轻扣着桌面,“老板,你让乔叔交上去那点儿资料顶多能让她拘留个几天交点罚金,太轻了,那样的人不会长记性。”
早等在办公室的韦历城不太赞成宗念的做法,“枉做好人,她不会懂,我建议你把我们原先掌握的所有资料补充上去。”
“另外她交出的信息不能只靠官方,我们也可以顺着这条线继续往上查,对方铺的怕盘子很大,总有照顾不到的边边角角,今天的事儿不算突破口,但也不是没有收获,一个人再怎么隐藏痕迹,思考逻辑和行为习惯总有迹可循。”
宗念趴在桌子上,蔫蔫的,“城哥。”
“嗯?”
“他们瞧不起我,那么多东西才给十三万。”
她摆明了转移话题。
韦历城望着着桌上那张恹恹的小脸,所有的坚持和不赞同都化为一声叹息,俊美脸庞漾起无奈一笑,“就是,瞧不起谁呢?加三个零差不多。”
宗念眨巴眨巴眼睛,无声浅笑,“城哥懂行。”
韦历城顺着宗念的视线看了眼窗外,空下来的一个位置,桌上还摆着来不及收的水杯和小零食,“要物色一个新的部门助理吗?对外招聘,或者内部选拔?”
内部选拔,选拔谁?宗念视线一偏,看了眼实习生,见她全神贯注的看着电脑屏幕,时不时有人来吩咐她做事,她微笑着一一应下,谦虚到近乎拘谨。
曾几何时,闫文婷也是这个样子,一个资历尚浅的新人,答应前辈所有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毕恭毕敬。
“再说吧。”宗念道。
“老板,人跟人是有区别的。”
宗念抬起脑袋,换了个方向重新趴着,“城哥——”
最听不得她这样拉着长音喊他,无奈中又带着浅浅的迷茫和无助。
韦历城声线温柔,“怎么了,老板?”
“她说‘大恩如大仇’。”
她,是闫文婷,她战战兢兢,是害怕她当初风雨同舟的‘恩’,会成为宗念欲除之而后快的那个‘仇’。
宗念闭上眼睛,心累,“一份工作而已,不喜欢可以不做,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跟自己较劲?”
这样的问题没人能解答,韦历城不想让她继续钻牛角尖儿。
“老板,请你去吃饭,赏光吗?”
宗念沉默一瞬,“吃什么?”
“想吃什么吃什么,只要我会做。”
宗念缓缓抬头,怔楞片刻,“宝藏男孩?”
男孩?韦历城苦笑道,“33岁老男孩,不是宝藏,厨艺不精,可能特别不好吃,老板怕不怕?”
宗念摇摇头,“没听过秀色可餐吗?感觉会做饭的男人很帅。”
韦历城并不会多想,因为看得出她不是在撩,这实诚孩子,是在一本正经的安慰一个厨艺不好的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