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绫!”弦峥厉声问少女,“你知不知道他受人指使、到处诽谤我?”
“不、不知道……”
“再说,知不知道?!”弦峥更加严厉。
茜绫哭道:“我知道他是胡说,从来没信过他。”
“我没问你信不信,我问你,你明知道他诽谤我,还给他吃的?!你有没有心肠?!我真白疼你了。”弦峥严厉的脸上,还有溢于言表的失望。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他都说我什么?是不是说,有个大官跟我好,他家里妻子不同意,不久前,被我们两个合谋害死了……”
茜绫犹豫半天,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弦峥咬牙切齿:“连我身边的人都传达到了,看来这街里街坊是全都知道了,我不会罢休的。”
弦峥经历丰富,当过多年青楼头牌舞姬、多年舞蹈教练和老鸨,手中人脉自是广泛,很快,络云馆就感受到了来自春莺苑的反击。还好络云馆本身实力很强,所以弦峥发起的这波反击只是针对散布谣言的钟十娘,而非整个络云馆。
春莺苑向络云馆老板发了一道函,当中历数老鸨钟十娘的邪恶心理和卑鄙手段,要求络云馆立即解聘钟十娘。
弦峥还纠结一些当大官的相好去找络云馆的林老板施压。考虑本来钟十娘已经是六旬的人了,就算不解聘她也快干不动了,林老板就很能屈能伸地下令解聘钟十娘。
唐初的劳动法还不完善,雇主不需要提前给通知,失业者也领不到金钱补偿,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也没有任何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说炒就炒。
钟十娘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突兀的惩罚,她向对手进击多年都没有实质性进展,而对手一次反击就把她从CEO的位子上给扒拉了下来。她不服,她觉得自己为络云馆的发展进行的打击报复恰恰是她尽心尽力兢兢业业的证明,无论如何也不该换来如此下场。
其实钟十娘有不少积蓄,就算被解雇也能体面养老。如果她不是张君君意识,肯定是就坡下驴回家颐养天年。
可惜没有如果,她不但是张君君,还是知道自己已经大限将至的张君君。
——反正也活不到明年,那就闹呗。
钟十娘就去找林老板理论去了。
钟十娘来到林家气派堂皇的宅邸前敲了门。她以往每年年底都会来一次这里跟林老板汇报工作并领年终奖,所以门房认识她,直接开了门,问何事来见。
“当然是生意上有重大决定需要老板拍板。”钟十娘说着就要往里进。
“十娘,今天碰巧是主人祖母的忌日,主人们不久前回老家给奶奶扫墓去了。您改天再来?”
钟十娘很失望,又不甘心就此回去,便问:“那家里还有哪位主人在?我这事还挺要紧的。”
“这不老祖母七十年忌日吗?主人们兄弟七八个都回去了,说要好好庆、哦祭拜一下。”
“死的真不是时候。”钟十娘没好气地低声念了一句,准备转身回去。
“现在家里呀就只有他们的老父亲……”
“老父亲我也可以的!”钟十娘无比开心,“我这事真的太关紧了。”
钟十娘又说了许多好话,门房终于放她进去了。
林老父因为年纪太大,平常都是卧床,一般不见客,真要见客的话也都是在卧房,所以钟十娘就被引去了林老父的卧房。
林家不愧是有钱人家——走到床榻边的时候,钟十娘就已经记不得回卧房门口的路该怎么走了。
床上半躺着一个老得吓人的老爷爷,就是林氏老板团的老父亲,目测九十岁是绝对有了,原本应该在脸颊上的肉全耷拉到了下巴上,面相凶残可憎。
钟十娘看到这么老的老人,不禁张口就喊“林老爷”,说完才意识到唐朝不兴喊老爷、少爷、小姐,于是立刻改口叫了声“林公”。
“林公,您儿子要解雇我!您要为我做主呀!”
林老父年纪太大了,旁边有个同声传译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重复钟十娘的话,连语气也尽量模仿得一模一样,确保林老父能感知说话者的情感,否则可能会把高级黑领悟成夸赞,或者反过来。
然后林老父嘴对耳地对同声传译说了些什么,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令钟十娘稍稍放松了忐忑的心情。
同声传译听全后,立刻冲钟十娘破口大骂着转达主人的话:“你活腻了?!一条看门收钱的母狗罢了,竟敢质疑林家的决定?!趁早滚出去!不然叫人打得你肚破肠穿!”
钟十娘镇定自若,质问同声传译:“年轻人,你是对我有意见吗?我没得罪过你吧??是你去络云馆我没给你优惠吗?你得亮明林家员工身份才行啊……”
“不是,夫人,”同声传译急忙恭敬解释,“这是主人的意思。”
“可我看林公刚才说的时候明明很平静温和,怎么你一翻译,就给翻译出那样的情绪来?”
“是这样的,夫人,主人半年前打喷嚏,肋骨就折了,从此后再不敢大吼,防止引起肺的扩展收缩,任何强烈情绪都表达不了,所以他说完后,会加一句注释,比如‘痛骂给他听’或者‘充满爱地说给他’。”
“那么刚才林公加的注释是……?”
“‘给我骂死她个老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