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儿家的悄悄话,嬷嬷怎会知道。
婉如瞪了她一眼,挨到她身前轻声说道:“你可是忘了要帮我和南宫王爷提亲的事情?”
南宫王爷?
虞兮看着婉如脸上的娇态,又想着先前的对话,瞬间明白,于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没见过哪个大家闺秀有你这般性急的。”
“姐,你怎这般说。”
婉如脸上的红晕越发红了,她嘟囔着小嘴,放下筷子。大步跑远了。
“这孩子,饭也不吃,就跑了。越发没有规矩了。”丞相大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以后嫁不嫁得出去。”
虞兮却是再也没有说话。
原来婉兮的妹妹喜欢南宫初。
南宫初心心念着的是婉兮。
这三人的关系还真有意思。
上午认亲这一关她算是过了。此时她静坐在婉兮的闺房里,打量着房内的一切。
南宫初真是厉害。
竟然连婉兮的闺房是什么模样都摸得一清二楚。她想起自己那间东西陈列一模一样的屋子如是苦笑着。
可是有一些东西他还是无法预知的。
比如梳妆盒里的那些信件。
婉兮有个习惯,就是将对南宫末的思念用笔写下来。
看着那些熟悉的字体,她忽然明白了南宫初为什么会喜欢婉兮。
婉兮这样一个善良温婉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呢?
那些信里诉说着一个女子的相思还有祈祷。
思念着能与南宫末相遇。祈祷着南宫末平平安安。
还有那些关于他们的点点滴滴。
原本她以为婉兮和南宫初是一对恋人,是南宫末拆散了他们,所以南宫初才会千方百计地想把她从宫中救出来。
但是现在她才明白。
婉兮至始至终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的皇上,她的夫君……南宫末。
那些信里从未出现过一个南宫初的名字。
她一面觉得南宫初可笑可怜,一面好奇南宫末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回到王府,看着南宫初,嘲讽道:“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见南宫初不说话,她继续道:“婉兮明明不喜欢你,你还想要拆散婉兮和皇上做什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南宫初背对着她,语言里没有一丝感情。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婉兮拒绝了你。”
她知道婉兮今日确实是奉旨出宫省亲,但是中途却被南宫初拦了下来,如此才有了她的桃李代僵。
至于南宫初和婉兮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也无权过问。
但是她看着南宫初面上苍白的神色,已然能够猜出。
“你该想着如何和我交代才是,听说你今天差点穿帮。”南宫初依旧面不改色。
“穿帮?”虞兮面露苦笑,“这就要问你了,你为何不将婉兮替婉如向你提亲的事情告诉我。”
“什么提亲?”南宫初转身,看着虞兮道,“我从未听婉兮说过。”
随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和婉兮道别时,她说的那番话。
“婉如喜欢你,若是有一天她与你坦明心迹,我希望你拒绝。我不想让婉如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当时只觉奇怪,现今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虞兮望着他道:“我可是通过了?”
“作为婉兮,你通过了,但是作为赝品,你还差了点。”南宫初折了前方的一处柳条道:“后宫里的女人就好比这根柳条,一个不经意被就会被折断。一个用力,也能抽断别的花草。”
说完他用手上的柳条狠狠向着小花小草抽去。
一时间花香四溢。碎花如蝶。
不是将婉兮换出宫不就好了吗?
怎么他还希望她在宫里好好活着?
他这可是在担心她的性命?
但是下一刻,那一片天真就被浇上了火油,烧得精光。
“你若是连后宫里那些女人都斗不过,如何能把南宫末给杀了。”
原来他还有别的目的。
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杀。真是心狠。
她活的越来越像一个凡人,却也没忘记自己是一个妖精。
妖力逐渐恢复,学起保命的法子倒也不难。
南宫初兴致好的时候,也会给她指点一二。
他的剑术很好。不出三招,她就会被制服。
她抿着嘴唇,固执地不肯示弱,喊一声疼。
他却放开了她的手,眼里露出一丝促狭道:“女子剑术无需学得太好。”
她微微讶异,这话不像是他口里说出来的。
看他今日的神色,心情似乎很不错。难道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开心的事情?
她想到那个唯一能让他开心的人,心中不免生出一丝苦意。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他在南宫府待了三年。
三年里她忙的几乎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逐渐开始了解南宫初这个人,也逐渐开始忘却她对他的感情。
可每当想起那个温柔到极致的女子。
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依然会涌上心头,提醒着她,那些刻意被自己忽略的感情。
春花飞舞,柳叶纷飞。
她看着那枝被南宫初折断的柳枝。
此时已然长出了新的嫩芽。
就像她对他的感情。
当年被他一点一点地撕成碎片,谁又曾想到,现今又一点一点地枝繁叶茂。
可是他还记得自己穿红裙的模样吗?怕是已经忘了吧。
她看着自己周身被粉蝶环绕的衣裙,自嘲地将那柳枝再次砍断。
可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悦己望着柳树下的虞兮,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
回头想要看看还有没有酒时,却发现一直在自己身后的尘生突然不见了。
她微皱的眉头越拧越紧,最后只好从屋檐下落到地面上。
因是在记忆里,所以那些人并看不到突然闯入其中的悦己。
悦己大步穿过王爷府的大门,朝着街市走去。
这才看见一脸难色的尘生。
只见一匹脱缰的大马疾驰而过。所到之处,鸡飞蛋打,一片狼藉。
就在街道的正中央,一个女童正一脸痴相地啃着手里的糖葫芦,毫不知晓危险正朝着自己袭来。
尘生眼疾手快,飞奔过去,想要抱起女童的身体,可惜他的身体径直穿过了女童。
女童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依旧舔着手里的糖葫芦。
眼见着女童就要被骏马撞到,只见一个白衣公子突然闯进了眼帘,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将女童抱了起来。
女童得到了解救,尘生却依旧为从方才的一幕中反应过来。
悦己好笑地看着尘生。
尘生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然而接下去的一幕险些让悦己抽搐过去。
只见尘生双手交叉,开始抱着自己的肩膀。手指还不停地揉捏。
从悦己的角度看上去,就仿佛他此时正抱着一个女子。
他到底在干什么。
悦己稳定身形,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道:“被鬼附身了?”
尘生听着熟悉的声音,而后快速转身,抓住了悦己的手道:“这!”
悦己皱眉,甩开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道:“看来还是只患了失心疯的鬼。”
尘生也不在意,茫然地问道:“为何我能碰到自己,也能碰到你,偏偏这里的人却碰不到?”
“这些本来就是虚幻的东西,你可是忘了自己身在哪里?”悦己白了他一眼,看向那个被救了回来的孩子。
看来就算尘生没有出手,这个孩子也注定会有高人相救。
她视线上移。
目光就此定格了。
这白衣男子竟然是南宫末。
接着她快速转身,只见眼前的画面快速地开始流动起来。
街道上的人流开始奔跑,天空不断变黑变亮。
尘生一把将悦己拉到了一旁道:“小心。”
悦己转身望了一眼尘生道:“你方才可是做了什么?”
“没有。”尘生答道。
没有做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时光流,虞兮脑海里的时光正在快速地流失。
这段日子她究竟做了什么?
待一切开始放慢脚步的时候,那个温文尔雅的白衣男子已然失去踪迹。
此时他们面前的依然是南宫王府。
只是今日的南宫王府有些萧条,不似往日那般庄严肃穆。
悦己知道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她顾不得身后的尘生,大步迈进大门,朝着虞兮所在的方向走去。
只可惜她并没看见虞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酒醉如泥的南宫初。
她从未看到南宫初这般模样。
和往日的酒醉不同。今日的他头发凌乱,胡渣满脸,眼眸里满是绝望之色。
南宫初也会哭?
他眼角的泪水和酒水混合在了一起,眼睛仿佛刚从酒里浸泡过一般,泛着红血丝。
颤抖的声音带着伤情不断重复着一个人的名字。
毫不意外,那个人叫婉兮。
南宫末为帝四年,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婉兮因病离世了。
而看着南宫初绝望的神情,一遍又一遍地凝望着案桌上的画像流泪。虞兮知道那个温柔如水的女子终于走了。
既然这都是虞兮的回忆,那么虞兮去了哪里。
悦己四处凝望,终于找到了虞兮的身影。
虞兮静静躲在一处窗子的后方。看着南宫初发呆。
那个女子死去了。她原本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她死了,自己就不用去宫里替换她。她死了南宫初就会放手。
可是她错了。当她知道那个女子死去的时候,竟然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死了!那么她该如何活呢?
失去价值的她对他还有意义吗?
他对她的好与不好,终究不过是因为那一个人。
南宫初活得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决然。
正如此时,他透过窗户,看到虞兮一般。
相似的眉眼,相同的衣着。他会想起那个已然逝去的女子,但绝不会因此就把虞兮当做她。
“你来作什么?莫不是来看本王的笑话?”
他的眼里藏进了无穷尽的深渊,让虞兮凝视的眸子也一片漆黑。
她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深深凝望着。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可怜我吗?这个天下用这种眼神看我的人都死了。”他将一杯酒一饮而尽,杀气也因酒气肆意飘扬。
他一个飞身,瞬移至窗前。
没有人看到他出手,但是那柄剑已然架在了虞兮的脖子上。
虞兮依然站在原地,神情哀伤地望着他。
悦己知道那并不是可怜。
是心痛。
看到自己喜欢的男子为别的女子痛哭流涕,谁会不心痛?
但是这些南宫初看不到,他眼里杀气翻涌,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一抖。
虞兮洁白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剑痕。鲜血如注,顺着长剑,一直流到南宫初的手上。
“啪嗒”一声,血珠落到了他洁白的靴子上。
他抬眸斜视着她。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
她苦笑着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只觉心如刀绞。可嘴里依然倔强着。
“王爷可是忘了,我只是个下三滥的赝品。”
“原本死的那个人就应该是你!”他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着,手里的银剑随风乱舞。释放着内心的痛苦与不甘。
只要再等待一天,一天他就可以将婉兮带出宫。
为什么不等我。
那时柳絮乱飞,那时鲜血直淋。
剑光息处,碎衣如蝶,片片飞起。
她就像一个经不起拿捏的瓷瓶,顷刻间摔的支离破碎。
虞兮看着自己粉色的衣衫尽数染成了她喜欢的红色。嘴角荡漾开一抹倾城之笑。
像极了那日在舞台之上迷倒众臣的笑。
如此死了也好。
再也不用痛了。
她绝望地望着那株柳树。
新长出来的嫩芽不知道去往了何方,整棵树仿佛经历了暴风雨的洗礼,莫说叶子,整棵树都摇摇欲坠。
他再一次把那些感情一点一点地割掉了。
尘生见虞兮欲要倒下,连忙上前去扶。
悦己不知何时折了一根柳条拦在了他的身前道:“你莫不是忘了方才救人之事?”
尘生无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虞兮倒在血泊里。
虞兮终究没能如愿,死在那片血泊里。
可她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剑痕。那张像极了婉兮的脸也毁容了。
悦己终于知道第一次见到虞兮,她的那张脸为何会变成那般。
原来是南宫初的杰作。
醒来的那一刻,虞兮的脑海里依然回放着南宫初临走前的那句话。
“她死了,你也无需好好活着了。”
一句话把她打入地狱,她终究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个工具。
工具失去价值,那下场会是如何呢?
她从小姐变成了丫鬟,从美人胚子变成了毁容丑女。
他甚至不让她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他会因此想起那个她。
她不用成为别人的影子,不用每天装的温柔如水。
但是她却无法高兴。
她就像被丢入地狱的弃女过着永无天日的日子。
那段日子,真的比南宫初的眸子还要黑。
可是为什么不杀了她呢?
“怎么黑了?”尘生望着漆黑的四周问道。伸手不见五指的他努力向前伸去。
摸到一处柔软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