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出了一个采花大盗,此人专门深夜对处子悄无声息下药,毁人清白,前些日子长华郡主便受了其害,圣上大怒,下令重赏,誓要捉拿此淫贼。
据说这采花贼不是一天两天了,作案手段都是一样,只是惹到了长华郡主,便是犯了大事了,这下弄得人尽皆知。
简些听闻这采花贼专采处子,且越是不服管教,越是性子刚烈的处子,最好会舞刀弄枪的,他越是欢喜。
放现代来说,就是个抖 m的变态。
于是她趁言清之跟随镇国公入西秦出战之时,打点好一切。
选择京都最热闹的红袖阁,放出清倌龙姑娘一手琴艺艳绝天下,却终日以轻纱覆面的消息,提高国民度。又请京都几个著名的世家子弟过来走一遭,她出去现个身,那几个子弟再三刁难,于是龙姑娘一个擒拿,就甩开了他们。会武一说,再次增加龙姑娘知名度与国民好奇度。
琴艺是油,面纱是醋,武功是引,清倌是饵,添油加醋,引子鱼饵都挂上了,若是还不上钩,简些只能当自己花钱来红袖阁玩一遭了。
尚未确定成败,绝不能让言清之发现。
倒不是简些垂涎那些赏赐,主要是言清之怀疑此贼便是恭亲王的长子谢棠。
圣上因着皇子时期至今的矛盾,本就与恭亲王面和心不和,倘若谢棠被抓,不论是面子里子,圣上都不会心慈手软,他再也不用维持表面的宁静,定会毫不犹豫除了恭亲王。
恭亲王反抗,圣上要耗损力量镇压。恭亲王不反抗,直接削弱圣上这一方的力量。
总归两虎相斗,必定两败俱伤。
而言清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言清之这个虎威将军已是越做越厉害,前朝圣上的旧部已经渐渐回归,能拉拢的新部还在联系,还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期,一个当今天子出大错的时期。
如法炮制,推翻当今圣上的统治,重迎正统。
三年前,薛世子偶然外出游逛,竟碰上了正在街上卖字画的言清之与简些。
简些才知道言清之乃是前朝太子谢斐,字清之,也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言清之十岁被当成质子押往凉国,正当金国有了实力与凉国对抗,言清之被能被遣送回国的这一年,当今圣上以皇帝病危,朝纲不振,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外族骚扰,内忧外患为借口,夺了帝位。他的母亲萧皇后随后就追随先帝而去。
那么前朝太子便没有存在的价值,更没有回国的必要。
言清之千辛万苦逃出了凉国,路上遭遇当今圣上这派的人追杀,不幸受了极重的刀伤,跌入河中,漂流一路,幸得阿婆救命。
阿婆人善,受不得这么一个正当好年纪的少年就这样没了,倾尽一切救了他。
他本已决定放下一切,隐姓埋名。薛世子这冤家,原是他少年挚友,近十年没见,仍是一眼认出了他,飞鸽传书给他父亲,他父亲立马杀了过来,毕恭毕敬,好言好语,苦口婆心,劝了七天,言清之终是回来了。
怎么劝的?无非就是什么为你父皇血恨,为你外祖家主持公道,当今圣上本是庶出,昏庸无能,几个儿子没好的,为了黎民百姓,回来主持正道,哔哩吧啦的。
回来了三年多,言清之有事没事总外出,一会跟那个旧将黎将军把酒言欢,一会跟这个新部齐将军交流感情,三更半夜还要去外祖家回忆一波旧事。
幸亏皇帝老儿不记得他,见他英勇,又是镇国公推荐的,便封他做了个都卫,后来升了副将,然后他又成了虎威军将领。
简些本来那会觉得自己傍上了个前朝太子,背负血海深仇,这么个大佬,前途无量,她还有点洋洋自喜,总算不辜负穿越女主这个名号。
后来她只觉得满心的无奈与悲凉。
她没有金手指,没有外挂,本还只是个大学生,学的英语专业对他没有一点帮助。
最重要的,她觉得她记忆中那个悄咪咪与她争阿婆宠的那个少年郎,不应该经历了七年没有尊严的质子生涯,也不应该承受了皇位被夺,父皇被害,家破人亡这一惨剧,他不应该是满身鲜血,溅着他自己与别人的,他应该是那个青衣白衫,背着药篓采药,踏着月光行走的爱笑少年郎。
这三年,简些知道他累,她看着都累。
怪只怪那天她偏要和他一起去卖字画。他用那钱为她买了两串糖葫芦,两斤梨花糕,采办了三匹布,雕了一个玉坠,浪费了一个时辰,没有回家。
他们在遇到还有人要买画时,停了下来。
然后,遇到了糟心的薛世子。
就怪那该死的薛世子!
他还立刻飞鸽传书给了家中,一点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简些每每想及此,就恨得牙痒痒。
又是一日过去,离言清之归朝的日子越来越近,采花贼仍然没有动静。
这天晚上,简些照常回房练习弹琴。
窗外清风阵阵,微凉的湿意蔓延进来。
想是要下雨了,简些起身关好窗。
正当她扣上窗板,颈边突然传来凉意。
四周突然黑了。
简些瞬间僵直了身子。
那人的长剑格在她脖颈上。剑锋冷冽,突突地冒着寒气。
简些全身绷紧,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许是这人身上的寒意过重,她的牙齿不自觉打颤。
“你是谁?”
那人的长剑又靠近了几分,简些感觉到来人逼近了她,她渐渐感觉呼吸有些不畅。
不会吧?外面层层又层层的包围,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无一人察觉,无一人通知她?
这人武力值不会逆天吧?
半天了,也不见他采花,除了一身寒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轨之意,莫非是个贪图金银财宝的盗贼?或者是个亡命之徒?总不能是取她性命的杀手吧?
“公子饶命,我就是个小女子,对您没什么威胁的。您要是逃命,我帮您掩护,您要是想要金银财宝,我枕边的那个暗格里什么都有!如果您是来杀我的……”
黑暗中,简些身旁那双黑亮的眸子闪了闪。
简些要哭了,“您不觉得我的第二条更诱人吗?我可以出比雇佣你的人多十倍二十倍的价格。”
“我保证!暗格里的钱财少了的,我再给你补上!我兄长,是,是薛世子,他定会给你提供你想要的一切……”
那人用冰凉的指尖扣上了她纤细的脖子。
简些的呼吸瞬间乱了。
那人的大拇指一下一下轻擦她细嫩的脖子,毫无章法,却缓慢温柔,她能感觉到他冰凉的指腹逐渐变得温热。
那人灼热的呼吸,在她脖颈上缓缓移动的指腹,昏暗密闭的房间,从窗户夹缝中透进来的一两丝微光,让空气弥漫上几分旖旎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简些的心脏终于从剧烈跳动慢慢平静了下来,呼吸也开始顺畅。
那人停止了作乱,手都放了下来。
半晌。
简些没有转身。
她的手指微微蜷缩。
那人似乎退后了一步。
简些拉住那人的衣袖,说“言清之,你想跑哪去?”
被挥灭的灯火被重新点亮。
橙黄的灯火下,简些看到了一身长衣,双耳通红的言清之。
言清之把手放她脖颈那一瞬间,简些就确定了是他。
那么熟悉的气息,纵然夹杂着外面风吹雨淋的气味,她也能感觉到。
要不是他呼吸有些混乱,她一早就能确定是他。
很奇怪,她居然记得他的呼吸。
最终让她确定的,除了那一股子熟悉感,还有就是……哪有采花贼都上手了,浑身僵硬得跟个木头似的,不敢大动作。
他的黑发湿漉漉的,有几根散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上有几抹灰色的印记,一身长衣还沾着灰沙,那长衣像是里衣,穿在袍子里面的。
简些想到什么,哭笑不得,“你不会没日没夜地赶回来,脱了战袍就上来戏弄我了吧?”
言清之的脖颈逐渐爬上一缕红色,他抿了抿唇,貌似严厉地瞪她一眼,“我是上来警告你。”
“你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还跑到红袖阁来,这里是……是你这种姑娘家来的地方吗?”
简些不满地回嘴,“凭什么你们男子就能来!我们……”
“你先听我数落完你的罪状,你再说话。”
言清之统领虎威军近一年,已经开始有了几分冷目而视的威慑力。
简些只能瘪瘪嘴。
“你若想造势,尽管你去。可你难道不知布棋人是不参与棋子博弈的吗?要想找那么一位琴技高超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又有多难?你不该将自己陷入险棋中。”
“就像刚刚,你可知危险离你有多近。若真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钻了空子并无可能。”
言清之现在想来有些后怕。
“做了这一切,不与我商量是你最大的错。若你有什么万一,我万死难辞其咎,我无心筹划其他,一切为空。若事情有什么纰漏,这一切布局毁于一旦,一切仍将为空。”
简些不是什么矫情的白莲花女主,也不是什么心脏承受能力差的娇弱美人,但被言清之这么责难,她还是从内心感到一丝难以道明的委屈。
但简些早就有意识,这顿骂是少不了的。
所以她乖乖地听着了。
言清之果真是个大佬,句句都比她有道理。
四周安静了一会。
简些按捺不住了,“我能说话了么?”
言清之点头。
“你刚刚调戏我了。”
一颗雷,炸得言清之丢盔弃甲,灰头土脸,无力反击。
言清之感觉一股热气蹭蹭蹭地往上涌,直达他的天灵盖,比起刚刚在黑暗中还要盛。
他憋红了脸,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背过身去,跳窗而走。
“你在这给我好好反省!”
简些拍了拍依旧热腾腾的脸蛋,撇了撇嘴。
他要没调戏她这一下,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下来,简些真觉得自己会当场哭出来,起码委屈地红个眼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