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清之,要遇到薛世子,你会不会,一刀咔嚓了他?”
简些思虑良久,问。
言清之沉默,良久,他开口,“若非特殊情况,我不愿伤了晋宸。”
“他那种泼皮似的痞子,你们怎么做的朋友?”简些疑惑。
言清之笑她对薛世子的形容,“十多年前,晋宸母亲不幸去世,薛侯当时生了病不方便照顾,便将他送入了宫中。我们同拜当年的尹太傅为师,在明学堂,同吃同睡,算是同门师兄弟。他一向胆子大,又能说会道,常把我随侍的几个公公唬得一愣一愣的。我们就时常溜出宫去玩。”
言清之眼带笑意,真真切切在怀念当初。
“得知我将被送往凉国,他甚至试图带我逃出宫去。”
“我那时虽有几分少年意气,却也深知自己的身份。都到宫门口了,我还是走回了寝宫。晋宸当时气得差点往我后脑勺扔石头。”
简些想象到了薛世子那副别人不顺他心意时炸毛的样子,不禁一笑。
“后来,他偷偷骑着薛侯极为宝贵的西域天马,不远千里追上了使团的马车,送了我一柄赤霄宝剑。”
简些恍然,“是你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把剑。”
“是,赤霄宝剑是薛家祖上当年出征漠北时,得到的百年难得一遇的宝贝,此剑极通人性,削铁如泥,威力巨大。是薛家家传之宝。”
“就因为一把剑,你记了他那么多年?”
言清之说,“不是一把剑,是一份同袍之情,友人之谊。”
“当年,他是唯一一个让我不要一味委屈求全的人。”
十年生死两茫茫,他曾远离故国数年,能记得的,能怀念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薛晋宸无疑是其中一个。
当年再见薛晋宸,他的欢喜不亚于薛晋宸。
后来即便知道薛侯的利用,他也从未迁怒到薛晋宸身上。
只是殊途,并非你死我活。
这是他对晋宸当年千里送行,赠剑之情的回报。
“如今,竟与他兵戎相见,也算是造化弄人。”
言清之慨叹。
简些倒是不曾想到薛世子与言清之有这番渊源。
确实,一直以来那薛世子都挺了解言清之的。
不过,这般基情满满的往事……是怎么回事?!
薛世子一直看她不顺眼,不会是出于某种嫉妒心里吧……
“我与薛世子掉水里,你先救哪个?”
简些微微眯眼,问。
言清之有些不明所以,答,“自然是救你。”
还好。
“我与晋宸的水性都极好。”
简些:“……”
完了,她已经开始脑补这俩人一块在小溪里戏水的画面。
还……该死的,画面有点甜美。
没办法,看完了镇魂,陈情,社会主义兄弟情实在太美好。想当初她可是很迷琅琊榜的梅长苏和靖王,后来大宋少年志里的宽心cp她也磕得很上头。
不行,这毕竟是自己男人,不能乱磕cp。
简些回神,最近病多了,总是喜欢胡思乱想。
咳了咳,简些开始切入正题,问,“薛世子可有一位堂兄,名叫薛凯?”
闻言,言清之给她夹菜的手一顿,俊眉微微拧起,“有,不过只是旁系。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听说……似乎,你关了一个叫薛凯的人,那人是他堂兄。”
“我怕你因为薛世子的关系,一时心软把他给放了。”
言清之黑亮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简些,说,“薛凯,是薛侯派来的细作头目,早已经被我杀了。”
简些惊讶。
她皱眉,点点头,“那就好。”
如果薛凯已经死了,薛世子还找她干嘛?
言清之突然伸手摸上了简些红彤彤的耳尖,简些的心不禁一颤。
“你做什么?”
言清之抿唇,半晌,声音有些低沉,“你现在,为何如此关心晋宸的事?”
“啊?就,就问问而已。”
简些与言清之向来坦诚相见,如今瞒了他一些事,不由心里有些慌。
“我就怕你栽倒在薛世子身上。毕竟,你这人,向来太重情义。”
言清之不语,唔了一声。
盛世酒楼。
“薛世子,你一个人独闯安平,竟还敢约在这么热闹的地方?”
“一个人,一条命,自是无所顾忌。”
薛世子平日虽放浪形骸了些,始终是世家子弟,若是正经起来,一举手一投足还是能显现几分贵气。
此时,他彬彬有礼地给简些倒茶,颇具公子风度。
这样看来,他与言清之倒有几分相似的气质。
“你这样子,怕不是学言清之的?”
薛世子竖眉,“在你心中,但凡是个好样子,便是清之那般是吧?”
“是啊。”简些诚实地回答。
薛世子心里极不是滋味。
“来此处的人,非富即贵,本世子自然不想丢了脸面。”
薛世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解释。
“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薛世子问。
简些晃了晃茶杯,“薛凯死了。”
薛世子抬头看向她,拧眉,“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简些反问。
“我若知道,还找你做什么?”薛世子翻了个白眼,“当本世子闲的。”
“你想要救他,他死了又无动于衷。”简些似笑非笑地瞧着薛世子,“我觉得,你真的是闲得慌……”
“居然找我来做局。”
薛世子笑了,“薛凯来安平是为了窃取情报,若他被抓仍然活着,说明没被怀疑,我还能努力一把,既然他死了,自然一切都暴露了,便也没有利用的价值。”
简些皱眉,“你不是说他是你堂兄?”
“是啊。他成功了,他还能是我亲兄长。他死了,就什么也不是了。”
薛世子一脸云淡风轻。
简些睁圆了眼,没说话。
“所以解药不给我了?”
半晌,简些平静地问。
薛世子夹菜吃了一口,眼尾向上翘了翘,“简丫头,你怕死啊?”
“怕。”
薛世子嗤笑,“还挺诚实。”
“你现在是清之的……”薛世子眼神逐渐变得幽深,似乎在思考简些的身份。
“相好,未婚妻,随你称呼。”
简些率先宣誓主权,“他是我的。”
薛世子皱眉,“清之如今已经称帝,手掌大权,坐拥万千子民,怎么能说是你一个女子的?”
“那又怎样,天下是他的,他是我的。”
你敢跟老娘抢,老娘立刻把那什么赤霄宝剑弄你胸口上。
简些在心里默默地毒舌。
“好大口气。”薛世子似乎是笑了,笑得阴阳怪气。
“想要解药,帮本世子送个人出城。”薛世子微微后仰,伸展了下身子。
“谁?”简些警惕地问。
“方向机。”
“他是什么人?”
简些从未听过这号人物。
“我舅父之子。算是我母亲一族唯一留下的血脉,当年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一直挂念。”
“不是堂兄就是表兄的,薛世子的兄弟倒是挺多。”
简些撇撇嘴,不由吐槽。
“纵是同姓同源,也难谈得上兄弟。”薛世子语气平淡,竟显现几分凉薄之意。
“他如今何处?”
“被清之关押在行宫地牢。”
简些沉默半晌,道,“既是被言清之关押在地牢,一定是乱臣贼子之类的……我俩可是相好,不能背叛他。”
“我外祖方家曾是当年开国元臣之一,对谢氏忠心耿耿,如今我爹生了异变,我外祖家并不支持我爹。”
“但我舅父与当今圣上献帝乃是同袍,又参与了当年的内乱,有此渊源,清之不会放过方家,方家也不会支持清之。”
薛世子解释。
他看了简些一眼,又道,“不过是让他放过自己仇人的帮凶,最多心里不痛快。”
“你的命就只值这么点分量?”
薛世子语气硬邦邦的,不知道还以为他真的在为她考虑。
“薛世子倒是挺看重我的命的。”简些咧嘴笑,“不如你把解药送给我呗,我一定记下世子这份大人情。”
简些心内咬牙切齿,简直是没脸看自己,被人害成这样,还能这副笑脸去谄媚。
薛世子冷笑一声,“你如今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你与我又何干。”
简些:“……”
简些皮笑肉不笑,“不过说着玩玩。你也信。”
“简丫头,这三日我都住在城外,三日后我便离开。你若没有将方向机送到城外道口与我会合,那你,便听天由命吧。”
“我相信你暗地里也看过不少大夫,就连言清之也找过了,没人能把出什么你脉象中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再过段日子,也许就能察觉出了。只怕到时你是药石无医。”
薛世子嘴角噙笑,看着真是刻薄得很。
简些再也给不出好脸色了,沉下脸。
“我想想。”
走时,简些问,“你不直接去威胁言清之,是无法面对他吗?”
薛世子右手支着下巴,偏过头去,“他不愿伤我,我也懒得对付他。”
“他看重你,薛家给你下毒这么久,他要知道保不准怎么狠。本世子还是怵的。”
简些冷笑,“你明明是算准了我不会告诉言清之我中毒的事。”
“为什么要告诉他呢?”薛世子抬眼看她,眼角上扬,笑得猖狂,“你要说了,清之必定大乱,放弃京都计划,朝我薛家开火。我薛家本就不是好惹的,我父亲性子又急,绝记不会给解药,只会以此威胁。”
“你说说到时你成了个祸水,搅乱政事,你这么个怕惹麻烦的,愿意?”
简直是字字正中靶心,简些无以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