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真人玩的台球跟在游戏机上玩的花式撞球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首先是规则上的差异,另外就是打球时的感觉。
杨毅在手柄游戏机上常玩的两种打法,一种是九球。不用多说了,从1到9挨号打,打进了目标球或者打中目标球撞进别的球,有效,继续击球。打空了换手。谁先打进9号谁赢。另一种计分的稍微复杂点儿,总之如果连着打进的多,又是挨号的球,得分就多,电脑统计谁得分多谁获胜。
而于一他们这会儿在台球厅的玩法其实是美式台球中的落袋八球制。首先打进黑色8号球的就算赢。玩家轮流击球,第一个击球的玩家所打进洞的球的种类决定了本局比赛中他所要击的目标球。换句话说,不管是开球冲进的,还是之后对局中指球打进的,第一个落袋的球是花球,那接来下就要一直打花球,对方打全球。与9球不同的是,八球玩法中,双方玩家必须要将属于自己的一组球全部打进之后,才可以打黑8。本组彩球未打进前误入黑8的视为犯规,禁一手。
听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除了没有瞄准线可看之外,杨毅也分不清什么是花色球什么是全色球。
季风说:只有彩色没有白色的就是全球,彩色带白条的是花球。
可是一眼望去,所有球都有白色和彩色,除了母球和黑8。
张伟杰说:1到7号是全是的,9到15号是花的。
但她还是不知道该打哪个好。在游戏机上有按钮可以显示球号,案子上的球全是立体的,号码常被压到下面。
季风说:别跟她说了,她认不全那么多数。
找揍!杨毅杠起球竿。摆球的服务生颇有危机意识地紧紧盯着她,时刻准备好冲过来让她做损坏球竿的赔偿。
“别闹!”于一给她的枪头擦了点壳粉说。“炸球。”
“我炸啊?”杨毅兴冲冲地用手轻碰那些蓝色粉末。
“使点劲儿啊!”季风一脸看好戏地看着杨毅那个像模像样的手桥,“最少要炸出四个球碰着案边才算炸动了。”
四个?杨毅不太自信地看看于一。于一挑眉,犹豫着伸手,把她球竿调了个方向,粗的一头在前。“使劲儿往出推就行。”
“你就教她玩赖吧!”季风和张伟杰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样果然能使上劲儿了。杨毅顺利地开球成功,虽然一个也没进,但是球炸得很散。
于一收了两个洞口的花球后拍拍手边的球袋说:“借力。”出竿后母球缩了回来踢到紫条花球,咚咚绕进了对面的中洞。
季风笑着骂了一句,把球从洞里掏出来摆回桌面上。
“干什么?”杨毅皱着眉毛看他取代于一站在母球前。
“一边儿去。”季风用手肘拐开她,懒得多解释。
“我们打进了。”
“蒙的不算。”张伟杰弹她脑门一记。
惹得她怒目相视:“再跟我动手动脚我削你!”
“你能别像个刺儿球似的吗……啊呀!死丫头你真打啊!”
终于轮到杨毅的竿,略显激动地来到母球前,茫然地面对满桌花里胡哨的球。于一站到案子对面,弯腰瞄着杨毅的球竿,指着离中袋最近的9号球中心说:“直打。打这个点……竿再偏点儿……往右偏……大了……好。打母球中间。”
哗!十分干脆地直接进洞。
“行啊丫头!”张伟杰大方地鼓励,“竿架得稳哪!”
杨毅难掩得意地咧嘴大笑。
“出手也可稳了呢。”季风翻着眼睛讲她的糗事,“就是不太准。一砖头砸人家窗框上了,咣一声,拉她走还不走,人都出来了她还猫腰捡砖头要砸。稳稳当当让人逮着了。”跟着一顿肆意的笑声。
他是故意让她分心的!眼看于一给指好的球在袋口晃荡晃荡就是不进,杨毅气急败坏地回头瞪季风:“还敢说!要不是你不敢砸还拦着我我能砸歪吗?”
“那可是老师家!谁像你那么虎啊,屁大点儿事就砸到人家去了!砸一下赶紧走得了,没头到了了还!我跟你去都后老悔了。”
“找你去我更后悔!”
“切~”张伟杰打球,季风抽空跟于一揭杨毅的疤,“我没跟你说过吧,锹儿?全班代数考试就这虎丫头一人没及格,老师找她谈话,晚上她就去给人玻璃砸了。”
“别造谣!”
“我?我造遥?靠!你问张胖子!六中上到校长室下到收发室,谁不知道你砸江艳家玻璃的事儿!”
台球的撞击声衬着不时的拌嘴声和粗话,黑8终于被于一送进了底袋。统观全局,杨毅虽然只打进一球,但是用于一的话说是“喂得不错”,把球都送进袋口,让他能够直接收竿。
当然也有从袋口踢出来的,杨毅只当那是意外拒绝提起。
一竿打下来,还是没有明白除母球和黑8之外那些彩球的区别。她只知道于一让她打哪个她打就是了,蒙进的不算,要指球,要定袋。打进了人生中第一枚真的台球,是黄色带白条的9号。于一没有按事先说的那样“输了全掏赢了对半”,而是把赢的五块钱全给了她。
杨毅喜滋滋地拿着赢到的钱买了两支蛋卷冰淇淋,大方地分给于一。
季风咬牙切齿地瞪她:“就不能给我买一个。”
“输球的吃什么冰淇淋!”
“别不要脸啊,你们今天就仗着点儿好。”
“手下败将猖狂个屁。”
杨毅吃着冰淇淋,坐在手下败将的自行车后座回家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糟了,光顾着打球了,她连于一的脸都没细看一眼呢!
她不是计划要和于一亲密一些的吗?这几竿球打下来,于一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球竿和案子里的球上,不行,追男生不应该是这样的。那应该是什么样呢?杨毅脑子里浮现于一抽烟时微眯的眼睛和打球时认真的表情……忍不住傻呼呼地笑了起来。她应该把对台球的热情分点给于一的,起码要跟他说点台球以外的事。啊,闲话也说了,季四起头说的关于砸老师家玻璃的事。
这个泄气鬼!杨毅没好眼色地仰头看看季风的后脑勺。
算了,哪天都可以“亲密”,台球真好玩,以前用手柄打撞球跟这完全没有可比性。晚上吃过饭去季风家,她不小心说露了嘴,季常福随手抄起小板凳就往儿子屁股上招呼。季风惨叫一声躲到老妈身后。
“行啊老弟!”季洁笑眯眯地抱着孩子,“下课不回家打台球,还把小丫带去了。”
“这丫头一天不知道咋野好了。”丛丽荣也趁机数落女儿。
结果季风并没有受到多么严重的惩罚。杨毅知道季大叔是因为她也掺和在内没有多做追究,怕她也跟着挨揍。季风却异想天开地以为老爸不在乎他去台球厅这件事,开始了惯性的放学后不正点儿回家的生活。
有一天进了台球厅后看到老爸和矿里的几个叔叔在打球,他还天真地上前去打招呼,完全没看到季常福铁青的脸色。在周围人的提议下,爷儿俩来了场友谊赛。
事关小四儿生死存亡,杨毅一脸贪玩相地自告奋勇,不理季风的强烈反对,硬是加入了战局同他并肩做战,并且在关键的时候把他喂在袋口的球踢飞到不可思议的角落里冻结。季风当下就捋了袖子想揍人。
季大叔如愿收了黑8,踹了老儿子一脚骂道:“臭小子放学赶紧回家!再看你打台球膀儿给你掰折。”
走出台球厅,杨毅挥拳砸上季风胸口:“你不要命了跟你爸玩,你要把他赢了他不做底把你打死在里面的。”
季风冷汗直冒:“我爸不能那么没风度!”
杨毅不屑与这单纯的小鬼多说,万幸自己装得够像。
于一面色深沉地看着他们:“你俩一天跟家里斗智斗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