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断楼倒下,呼喝一声同时收手。沙吞风大喜道:“多谢钱庄主了!”舞起月牙铲,半空中抡了个大圆向断楼头顶砸去,却只觉当的一下激荡,钱百虎闪身到断楼面前,两只判官笔交叉格挡,反倒把沙吞风冲了开来。
这一下可是大出所有人意料。沙吞风踉跄两步,怒喝道:“姓钱的,你干什么?”钱百虎冷冷道:“这个人我罩下了,你们谁都不许动!”
沙吞风道:“钱百虎,你可想好了,这人可是……你知道是谁要他的性命!”钱百虎道:“不管是谁,让他来找我!”随后回身道:“路威、邱猛。把这个家伙看好了,谁也不能伤他一根毫毛!”两人得令,立刻将断楼左右护住。那些原本赶上来想杀了断楼的其他门派弟子,不明所以,也不敢贸然上前。
沙吞风不敢当着周列和孙济善的面提柳沉沧的名字,指望钱百虎能明白好歹知难而退,可没想到他软硬不吃。顿时气急败坏,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双手催动听风杖法中的一式“黄沙漫天”,气势磅礴,周身似乎浸没在一阵黄风灰影之中,转瞬之间已经到了钱百虎身前。钱百虎也发了狠劲,喝道:“比快,你还差得远!”
周围人只一晃神,便听得钱百虎手中飒飒如同惊雷破空之声,转眼看时已经瞧不见两条手臂了,只有一长一短两道白光刷刷闪动,让人眼花缭乱。饶是沙吞风兵器长,居然被钱百虎数次突破进入,不得不收招抵御,看起来颇为狼狈。
周列和孙济善见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心中更是糊涂,但两人一边是呼呼风声不绝于耳,一边是电光火石流影飞线,都是自愧不如,只怕劝架还要注意自己的手不要一不小心被削断了。周列道:“沙帮主、钱庄主,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可是共抗金贼的,可不能自家人先起了内讧啊。”
话音刚落,沙吞风“啊”的一声大叫,抚着胳膊退了下来。他的左臂前日被尹义打伤,还没有痊愈,刚才被钱百虎瞅准空隙,一根判官笔长驱直入,快如闪电般啪啪两下,正中青灵、少海二穴,顿时气血凝滞,胳膊僵硬,无力地垂了下来。沙吞风感觉手臂酸麻无力,连忙用右手连点四下,才冲开穴道,怒道:“钱百虎,你来真的啊!”
钱百虎手中铁笔划空悠悠一响,摆开停住道:“谁跟你来假的?我说过,这个人你不许动,不然,下次我可就不会用钝头了。”
沙吞风此时已经是起了杀心,毫不理会钱百虎的警告,咬牙大喝一声,拖在地上的月牙铲长虹经天一般,直向钱百虎面门压来,乃是听风杖法中最刚猛的“落日葬天”。他自知速度比不上钱百虎,但仗着力大,索性一招定乾坤。钱百虎见来势沉重,长短两根判官笔一支,只觉双臂一沉,咔嚓一声,那根较长的判官笔一下子断为两截,只剩下上半截还握在钱百虎手中。
沙吞风正暗自得意,可不想那判官笔滴溜溜尚未落地,钱百虎沉肩挥臂,手中两截铁棍铮地一撞,霎时半截断笔如同飞箭一般,直直向沙吞风胸口射去。这一下让他猝不及防,慌忙拔起月牙铲,向后连连跳开数步,回身迎着扇面当的一下,将铁笔给打了回去。
沙吞风冷笑道:“钱百虎,你是吓傻了还是怎样,怎么学起何路通扔东西来了?”可钱百虎不慌不忙,一伸手捞住了在空中打转回来的半截铁棍,摆开架势,傲然指着沙吞风,眼中尽是轻蔑。
众人看见,都是一愣。原来钱百虎那根长的判官笔并不是笔挝,而是有一根峨眉刺和一柄短锤以机关扣在一起的,刚才被沙吞风以蛮力打断,钱百虎却借机将下半截峨眉刺飞掷而出,险些将沙吞风穿胸而过。现在他一手握着判官笔,另一手握着短锤,四指夹住峨眉刺向外,竟是三种不同的兵器。江湖上兵刃多是单手用刀用剑,或是双手合用长枪铁杖,用得好双兵器的已经是极少,钱百虎居然用的是三兵器,还真是从未见过。
钱百虎也不答话,转身刷的一下,短锤飞掷而出,紧接着大踏步飞身向前,左刺右笔,三向起攻。沙吞风连忙将短锤拨打回去,可一招避过,飞刺又来。钱百虎三样兵器,总是手里拿两样,又扔出去一样,而且角度极为刁钻,逼得沙吞风不得不以月牙铲抵御,可每次又都丝毫不错的接到钱百虎手里。这般铁笔飞掷轮转的招数,竟丝毫不弱于何路通的飞天铁拳。
沙吞风应接不暇,心惊道:“这钱百虎,居然还藏着这一手,我以前竟然小看他了。”此时心中已然知道,就算胳膊无伤也必然不敌,心中一转,大声道:“钱百虎,原来你尽力维护此人,是因为你白虎庄已经投入了血鹰帮麾下了,对不对!”
其实钱百虎护着断楼,自然是顾念冷画山的旧情,就算深恶痛绝女真恶贼,但也不能让自己的这个小师侄有所损伤。沙吞风岂能不知,但他故意这样问,引得钱百虎道:“还问我,难道你不是吗?”沙吞风立时大喝道:“周掌门、孙宗主,你们可听到了?事到如今他已经承认,可还想构陷我?”
周列大惊道:“百虎兄,你真的和血鹰帮有来往?”孙济善性烈如火,厉声道:“还问什么,他如此护着这个女真鞑子,还能有假?沙帮主,我来助你清理了这个败类!”一下子冲了上去,一手提刀,一手运混元指法,向着钱百虎夹攻而来。周列见状,上前道:“三位且慢,我看这其中……”他本想说“其中必有误会”,但还没说出来,胳膊便被沙吞风胡乱挥舞中的月牙铲嚓的狠狠刮过,衣襟瞬间破裂,渗出点点血水。
沙吞风见误伤了周列,索性将错就错道:“周列,我知道你和钱百虎私交甚好,难道你要维护于他吗?”周列虽然性子比孙济善沉稳些,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岂容如此随口污蔑,当即怒道:“沙吞风,你这般血口喷人,我看你自己才是不干净!”当即发起了狠力,腕上戴着的铁环啷铛作响,抢上前去,对着沙吞风重重四拳,就此加入混战。周围四派弟子都有,见状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四人都是当世一流的好手,周列和孙济善虽然武功比不上钱百虎和沙吞风,但也可算在伯仲之间,因此这一全力交手,谁都别想轻易脱身开来。只是他们四人这么一纠缠,五派联盟便是损失了极大的战力。女真汉子虽然不惧普通的江湖弟子,但面对他们自然还是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乐得见他们内讧。站的近的几派弟子听见他们说话,有性子急的,见到掌门都已经开打了,抢先便向白虎庄和关中红门的弟子出了手。场面瞬间从两方对战变成了混战。人人惶惶不安,不知道周围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远远的柳沉沧和周若谷坐山观虎斗,笑着摇摇头道:“好歹都是一派掌门,怎么都是如此沉不住气?空让别人看笑话。”周若谷道:“也是沙帮主应变有方。再说了他们蠢些,柳先生不也是乐见其成吗?”柳沉沧道:“周掌门,这有些话,还是不要说明了比较好。”
两人正闲谈,忽然远处响起“噶呀”一声短唳。回头一看,一只黑鹰飘摇着飞过来,落在吕心的肩头,温顺地咕咕叫着。吕心从绑在鹰腿上的竹筒中取出一张纸条,拍拍黑鹰的头,一招手,鹰便振翅飞走了。
吕心打开纸条看了一眼,抬头道:“师父,尹义和尹节到了。”
柳沉沧“哦”一声,从吕心手中接过纸条,看了看道:“周掌门,这位贵派的第一高手,架子还真是大啊。我帮弟子损失惨重,何副掌门也快支撑不住了,他还不出手?难不成是想坏了我们的大事不成?”
周若谷皱皱眉,向远处望望道:“柳先生放心,此人性情有些古怪,颇为自负,但绝不会误事,如果何副掌门实在撑不住的话,他一定会出手的。”
顺着周若谷的视线,是华山南山道的隘口。此处显然也经历了一场激战,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了许多赭罗蒙面人的尸体,鲜血几乎将整片地面都染红了。尹柳和凝烟骑在马上,面色惨白。尹义和尹节各持长剑,并肩护在二人前面。
离两人数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黑缎锦衣的矮个子,满头黄发,脸上戴着一个青铜面具,只眼睛处留有两条缝。手里拿着一柄厚刃钢刀,含胸弯腰,气喘吁吁,两臂不住地颤抖。
尹节听见耳边尹义的呼吸有些急促,低声道:“师兄,你还好吗?”尹义轻闭双目,让额头的汗水顺着眼皮落下,调息了一下,睁开眼睛道:“我没事,眼前此人不知为何不敢使用本门武功,不足为惧。要当心的是旁边那个。”
面前的矮子自然就是何路通,他此时已经是两股战战,手臂酸麻,不能再打了。扭头粗声对坐在路边巨岩上的一人喊道:“你还坐得住?我已经告知你派掌门还有柳先生,你可要想好后果!”
那人半倚半躺在岩石上,赤金华服,身材长大魁梧。戴着半边黄金面具,露出半边的脸棱角分明,眼神甚是冷淡。听见何路通的喊话,不耐烦地伸了个懒腰,翻个身从岩石上滚了下来,重重地站定在地面,脚下似乎踏出了两个深坑。
尹义和尹节看见,心中都是一紧。那人拱手道:“在下周淳义,二位请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