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的傍晚逐渐转凉,何若尘望了一眼天空,刚刚和阿逸路过府衙门口,他果然按照字面所解,转身回去,临走时方才知道了何若尘真实的姓名,他表情依旧,郑重的道:“此次一别,或有期或无期,入行修道,一定要考虑清楚。”
“阿逸哥.....”
“嗯?”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修真入门而已,不要以为一步登天了,很多人终其一生依然在入门中徘徊。”
阿逸明知不该说,偏偏满不在乎的脱口道。
两人最终在下个路段,反向分离,一个复命,一个归家。
一队兵卫守在泰朦胡同口处,周边一群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叽叽喳喳。
何若尘在人浪中一阵拥挤,好不容易来到前方,却被一名兵卫拦了下来,兵卫戴着钢盔,只有一双眼睛裸露在外面,他机械般的道:“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兵爷,小可住在这里。”
“哦,姓谁名谁?”
“小可姓何名若尘,自小生长于此。”
“哦。”
兵卫无精打采的一声应付,突然一个激灵,他的表情隐藏在钢盔之中,一双眼睛徒得睁大,单手抓住了何若尘的手臂道:“你叫什么?”
何若尘故作谈然的笑道:“小可姓何名若尘。”
这次何若尘的声音清楚响亮,周围的吃瓜群众非常配合的一阵喧哗,有几个好事之人,忍不住低声议论道:“不愧是天选之人啊,难怪气宇轩昂,英俊不凡,单单往那一站,这等气势也非凡夫俗子可比的!”
另有一人点头附声道:“怪不得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感觉到神清气爽,体内的寒冷之气都弱了几分,暖洋洋的。”
两个大老爷们一通彩虹屁吹得脸不羞,气不臊,众星捧月般的何若尘听得极为受用,他下意思挺起了胸膛,眼睛恨不得挂在头顶上,一副装逼之王在世。
兵卫兴高采烈的将何若尘请了进去,他们是王崇义的仪仗军,平日缺乏训练,游手好闲惯了。
今天迎接大典高强度的一整天下来,早已经要虚脱过去,肚子一日不闻酒肉味,实在吃不消了,天可怜见,终于找到正主了,希望赶快办完差事,应该来得及去阅春楼犒赏自己一顿。
胡同内冷冷清清,两边的夯土房大门紧闭,兵卫三步一人,脚底无力,除了守在胡同口的守卫以外,胡同内的兵卫都是懒散的靠在墙上,丝毫提不起精神。
胡同中间一张破旧的桌椅坐着一个满脸胡渣的汉子,桌上一只热腾腾的烤鸭,两杯白色的烧酒放在桌面,一杯在其胸前,一杯在对面。
对面的男子一脸捡到钱的笑容,开怀的很,举起酒杯道:“来来来,赵将军,我再敬你一杯。”
被唤作赵将军的汉子也是爽快,提起酒杯,一口饮入,滴酒不剩,他放下酒杯一脸羡慕的道:“俺娘曾说投胎是个运气活,原先俺是不信的,经此一事,俺彻底信了,陈兄好福气啊!”
“哈哈哈哈,赵将军谬赞了,谬赞了。”
他固然摇手谦虚,然则,不是聋子也能听出他笑的自鸣得意。
“陈兄自谦了,没有天选之父,又哪来的天选之人呢。”
这一句话倒是说进了陈岩的心坎中了,儿子的姓氏都是自己用脚起的,云中仙长竟然能推算的出来,除了天选之人,怕也难以说通了。
此时眼高于顶的何若尘发觉兵卫停下了脚步,他硬挺的胸膛使腰间隐隐酸麻,他遗憾的松了松力道,装逼太累人了.....
何若尘歪着头,一眼瞧见陈岩,喜滋滋的叫道:“爹。”
陈岩拔下一块鸭腿,正要送进嘴巴,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抬头望去,挡在何若尘前面的兵卫挪开了位置。
“哦,尘儿回来了。”
陈岩准备起身,想到方才一顿吹嘘,干脆坐在原位上,他“严肃”的应答了一声,习惯的摸向杂乱无章的胡须,指尖触到下巴,抚了一个空,这才省的自己今日修了边幅,换了新装。
“陈兄,此子就是令郎?”
姓赵的汉子十分客气的站了起来,他双目一番打量道:“好,好,好,风度仪表,俱是上层,果然是我辽东大好男儿,云中仙长有令,宣你明日巳时入九天宫烧香入门。”
辽东的九天宫修建在西街的后段,至七百年前修建完成,此后每隔四十年,辽东财政便会拨款修缮,如遇大灾之年,所需资金都是由信徒和商人捐赠。
年复一年,从未中断,九州楚国十五省内俱是如此,不管九天宫的人来与不来。
何若尘自称晚辈,连连应付,姓赵的男子听得频频点头,觉得他相貌讨喜,家教谈吐甚好,往后再搭上九天宫的巨浪,若干年后,池中孕化,一招成龙,自己的后辈拍马不及啊,唉,膝下无女,否则能攀个亲家来,我死后就能放心闭眼了。
他向陈岩拱了拱手道:“陈兄,令郎既已归来,俺不便久留,告辞了。”
陈岩不敢托大,连忙起身回礼,转眼间,仪仗部队鸟兽群散.....
枯黄的油灯印照在何若尘的脸上,他看着老爹从柜子中拿出一件崭新的冬装,沾沾自喜的道:“快换给爹瞅瞅,这套衣服价格不菲啊,老板娘死活不愿意还价,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偏房搞定她,尽管如此,依然收了三两纹银。”
“呃...偏房......”
何若尘哭笑不得接过了冬装,迅速的更换掉破旧的外套,冬袄贴身,大小合适,里面填充的棉花充足,明显的暖和了许多,他转了个身子道:“爹,你说我要不要去九天宫?”
“废话,干嘛不去,你脑子被驴踢了?咸鱼翻身的大好机会,你还问爹。”
“爹,你常说九天宫的人全是徒有虚表的骗子,装神弄鬼,祸害百姓,怎么现在.....”
陈岩大大咧咧的坐在床上道:“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前九天宫作威作福可没我儿子什么事情,如今尘儿加入,这装神弄鬼之说,从何谈起?一群穷酸酸的诋毁谣言之词,岂能当真!”
“爹,你好真实。”
“放屁,爹爹说话实事求是,我儿一入九天宫好歹也算是一位小仙长,走到哪里,不是以礼相待,恭敬有加。”
何若尘戏谑的道:“若是孩儿学艺不精,九天宫将我踢出宫门怎么办?”
“九天宫踢你出宫,谁人知晓,有这个名头,带着爹爹出来招摇撞骗,吃喝不愁,金银美玉,美人作伴,修不成天道,我们爷俩修人道,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