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香风卷过,那被掷于地的女子不知怎的,“嘤咛”一声扑了苍云澜一个满怀。苍云澜忽的温香软玉在身,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涨红脸道:“姑……姑娘,咱俩素昧平生,如此这般,似……似有不妥……”女子闻言,朱唇轻启,颤悠悠道:“冷……好冷……”一双柔荑便将苍云澜抓得更紧。
苍云澜心中惴惴,却又不敢做那僭越之事,只得任由女子与他肌肤相贴。他自幼修道,历便山川大河,于武学一脉早已是融会贯通,却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也是苍云澜自幼失孤,被一道观收养,这些年来,每日清心寡欲,只盼有朝一日寻得天道,仿效先贤羽化登仙,留得千古佳话,也算不枉此生,从未想过会与世间女子有任何亲密接触。
正思忖间,狂风赫赫,直吹得女子衣衫猎猎,将她的玲珑曲线尽皆暴露在苍云澜眼前。苍云澜却是无暇他顾,掐指一算,已是酉时。他见怀中佳人似已晕厥,不见动静,想起自己被吹得形容枯槁的模样,一时怜意抖生,不由分说,骤然催生体内五行真气,经由足少阴肾经不断流转至手太阴肺经,再聚至双掌,已然化作黄土真气,一时间将他与女子裹挟其中。
“起!”苍云澜暴喝一声,拼尽全力,击于身前,三道土墙似擎天一柱,在他周身骤然暴起,将他与女子囿于其间。苍云澜使了这惊世骇俗的一招,似耗尽心血,周身皮肤寸寸皲裂,鲜血淋淋,不过多时,便将女子的白衫染得通红。
如此一来,一男一女共处于幽壁之间,倒也将归墟之风拦于其外。反观苍云澜,七窍流血,状甚可怖,那女子却是低吟一声,悠悠转醒。
幽壁间无光,也瞧不清女子相貌如何。苍云澜双臂大开大合,不断加注真气在土墙上,却早已是冷汗潺潺,似抵御得十分辛苦。却听女子一声叹息,幽幽道:“我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声若鹂嘤,煞为好听。
她一双柔荑不住在苍云澜周身游走,直探至苍云澜脸颊,甫开口道:“你在流血?那我便没在阴曹地府了。那里的妖魔鬼怪可没有血可流……”见苍云澜不作回答,叹道:“哎,原来是个石头,不会说话呢……”
苍云澜却是有苦自知。他为了护佑怀中佳人不受风蚀,尽数将体内真气使出,方造出这三面土墙。归墟今日之风不同往日,却是由四面八方不住涌来,若是有一面墙抵受不住,便会前功尽弃,故此苍云澜只得不顾丹田灼烧之痛,强行向土墙加注真气。
他的七窍早已幽闭,如此做法仅是本能,故对佳人问询不闻不问。又听得女子柔声道:“你这呆子,再不住手,非死在这里不可。”忽地又娇喘一声,啐道:“怎的连衣裳也不穿一件?不知羞耻!”
女子害羞,欲抽身而起,却发现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也罢,死在这里,总比死在菩萨手里强……”一念及此,忽地唱起歌谣: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
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
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歌声婉转低回,闻之却感愁绪万千,令人神为之伤。苍云澜不知怎的,但感心有戚戚,七窍玲珑心光华流转,一股沛然真气忽地游遍周身,一下便将他的七窍打通。
“噗”,苍云澜忽地吐出一口淤血,恰将怀中佳人淋个正着。女子怒道:“好你个呆子,愣的不懂怜香惜玉!”反手便是一掌掴,直将苍云澜打得横撞在身后墙上,堪堪停下。
也是苍云澜体内真气不济,那女子一掌足使了十分力道,毫不留情,这才将早已无力抵抗的苍云澜打得飞跌出去。苍云澜又咳嗽两声,方才沙哑道:“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
女子使出那一掌,便觉身体又能动弹,一跃而起,足尖点地,轻轻落在苍云澜身前。她又捏指为诀,先是指向自身,周身污秽便转瞬消逝;倏地又虚晃两下,一股火光便在其玉葱间迸发,幽闭暗室内终得见光亮。
女子见苍云澜衣不蔽体,面无血色,当下怜意抖生,怒气早已不翼而飞,幽幽道:“罢了罢了,看在你舍身护我的份上,便饶了你罢。”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帕,将其悠悠然盖在苍云澜脸上,口中喃喃:“银河纵浩渺,素手织羽衣……”不消片刻,便将方帕化作一件衣衫,权作苍云澜的“遮羞布”。
苍云澜见女子使了这一手,目瞪口呆,喃喃道:“神了,神了……”女子闻言,噗嗤一笑:“呆子,这算什么,银河都是我织就的呢……”
墙外风声忽地归寂,苍云澜暗松了口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上,问道:“我只听闻银河乃是王母娘娘的造物,难不成你便是西王母?”女子奇道:“你又怎知我不是?”苍云澜道:“西王母乃是天宫主母,尊贵非凡,岂是迦楼罗敢冒犯的?”女子娇笑道:“算你答对啦!我叫云水谣,是王母娘娘的婢女。”
云水谣就势坐下,玉指纵横,便在土墙上覆满了星星点点的火光。苍云澜仰头环顾,心生错觉,仿忽间似在银河徜徉,一时不由得痴了。云水谣见状嗤笑:“怎的这般没有见识?”愣了片刻,又道:“你是个凡人?”
苍云澜道:“在下苍云澜,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云水谣奇道:“你这人好生奇怪,明明是你救了我,怎的反倒谢我?”苍云澜悠悠道:“姑娘那一掌将外面的风都打散啦……”
云水谣闻言,灿然一笑,明媚如春,苍云澜亦终于得见佳人芳容:杏眼桃腮,皓齿明眸;姿若流云,面似桃红。眉心一点朱砂印,鼻尖娇俏且玲珑;纤纤玉臂若拂柳,盈盈腰肢似水流。端的是清丽无双,倾国倾城。苍云澜忍不住赞叹道:“姑娘生得好生美貌,叫人相形见绌……”云水谣似对此十分受用,却佯怒道:“就只是一个‘美’字吗?”见苍云澜连连点头,只得作罢。
云水谣道:“你可知自己身处何方?”苍云澜道:“据那迦楼罗所说,此处乃是归墟气海。”云水谣道:“那你是如何来到这里?”苍云澜一五一十道:“我被一只怪鸟抓到这里,却始终不见怪鸟踪影……”云水谣叹道:“真是个呆子。我且问你,那怪鸟是不是生得硕大无朋,振翅一挥便可行得万里?”苍云澜道:“正是,便与传说中的‘鲲鹏’有几分相似。”
云水谣道:“你口中那怪鸟便是鲲鹏,只不过在天界,它还有个名字。”苍云澜奇道:“愿闻其详、”云水谣一字一句道:“它便是如来佛祖座下‘大鹏金翅鸟’,也即是将你我二人抓来的‘迦楼罗’!”
苍云澜闻言,惊诧万分,正欲追问,忽听外界传来一声厉叱:“大鹏鸟!你抓来的凡人小子呢?快快交给老夫!”声若洪钟,直将土墙震至土崩瓦解。
二人偱声遥遥望去,铁树之上,大鹏金翅鸟正鼓足双翼,凝神戒备,似十分惧怕;一人着麻衣布鞋,倒骑于青牛之上,与大鹏金翅鸟遥相呼应,不是太上老君,又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