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拱手道:“这位兄台真是好身手。在下沈醉,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苍生笑闻言抱拳回道:“在下苍生笑”。沈醉闻言微微一怔,喃了两遍“苍生笑,苍生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苍生笑不明所以,只道这人奇奇怪怪的,便开口道:“沈兄,还要比试否?”沈醉闻言方从恍惚中惊醒,施施然道:“抱歉,兄台请。”
苍生笑闻言嘴角微扬,左手伸前,右手负后。这一起手式看似简单,却叫沈醉无法勘破,只得凝神戒备。
却见苍生笑左手掌心处蓦得冒出一团碧光,继而将光团抛向空中。又见他左手捏合,光团在空中霎时迸裂开来,一时碧光四射,直叫所有人睁不开眼。
苍生笑见准时机,脚下踏开玄步,须臾间便来至沈醉身旁。他效法上一场比试中沈醉的路数,趁沈醉被光遮蔽双眼之时一连在沈醉七大关键窍穴上注入真气,手法干净利落,速度奇快,一经得手,向后跃回,好不潇洒写意。
恰时光辉散尽,台下众人揉揉双眼,却见台上只站着苍生笑,未见沈醉的身影。而沈醉先前所在处却被一件矗立着的白袍代替。众人再看,发现旗杆顶端一人身着劲装,正自向下俯瞰。一人惊呼:“快看,那不是沈公子吗!”众人这才明白,方才闭眼的一瞬两人已交过一轮手了。
台下又迸发出新的一轮欢呼,台上两人却置若罔闻。苍生笑瞥了一眼那件犹自立在空中的白袍,心中忖道:“此人可在刹那间判断我的攻势,继而一招‘金蝉脱壳’将身上白袍留在原地。那白袍上倾注的内力浑厚无比,竟可以假乱真,此人当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念及此处,苍生笑忽地仰天大笑,随即将头顶斗笠掀飞,仰头望向沈醉,喝到:“沈兄是看不起我苍生笑吗?一味躲藏什么英雄好汉?可敢与我放手一搏!”
沈醉闻言,不做回应,却将手中长剑横于胸前。“呛”,长剑出鞘,一时寒光凛凛,众人但觉如入冰窟,瑟瑟发抖。
苍生笑凝神望去,却见沈醉手中长剑缥缈虚无,似有虚影,却无实形。忽听沈醉喃道:“影只存形,气随机行。此乃‘商天子三剑’之一——‘承影剑’,兄台可要当心了。”
“承影剑?”苍生笑闻言为之一愣,继而想起一段书中的话:“……将旦昧爽之交,日夕昏明之际,北面而察之,淡淡焉若有物存,莫识其状。其所触也,窃窃然有声,经物而物不疾也。(《列子·汤问》)”,心知此剑乃上古十大名剑之一,不敢怠慢,终将腰间长笛取出,横于身前,细细观察沈醉的每一个动作。
沈醉却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双脚一踏旗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弧线,若流风之回雪。这一突袭看似美妙,却暗藏杀机,且速度奇快,苍生笑如临大敌,暴喝一声,运起“浩然正气”无上心法,凛凛碧光便将他包裹透彻。
台下众人正自为沈醉飘飞而下的美妙身姿陶醉之间,却见沈醉已悄无声息来至苍生笑身后。他手中握着那把承影剑,却只见剑柄摇曳,始终看不见剑身。苍生笑未料得沈醉的身法竟如此之快,仓促间转身迎敌,却无法识破沈醉手中长剑走势,只得将注意力全部放置剑柄之上,妄图通过剑柄去向判断沈醉的下一步攻势。
沈醉见苍生笑慌乱,心知机不可失,口中念念有词:“两枝慧剑埋真土,出匣哮吼惊风雨”,手腕一转,连出三剑,苍生笑但闻那把承影剑撕空裂风之声,挥舞手中长笛,堪堪化去沈醉上中下三路攻势。又听沈醉道:“修丹若无此器械,学者千人万人误”,光速出剑,凭空挽出数十朵剑花,再奋力一击,那朵朵剑花便向苍生笑飞奔而去。
苍生笑从未见过此等剑法,遑论寻求破解之道,一时只得不断向后掠去,手中长笛却不做停顿,将剑花一一化解。台下众人只见一人出剑如疾风骤雨,一人携着碧光,手中绯红长笛轻点每一朵剑花,那朵朵剑花便似冰荷入池,渐消于无,直觉大饱眼福,一时欢呼喝彩之声此起彼伏。
沈醉道:“我这‘承影剑法’共计二十四式,不知兄台能接到第几式?”苍生笑哈哈笑道:“此等精妙剑法我还是第一次见,自要尽数品尝!”话音方落,手中长笛红光爆闪,伴随着一阵龙吟虎啸,便化作了一把长枪。
沈醉见那把长枪上隐有异兽盘绕,枪身上的红光与苍生笑的碧绿护体真气渐渐融为一体,心知苍生笑这才使出看家本领,不禁叹道:“兄台还真是个不断给我惊喜的人呢。”
苍生笑道了声“彼此彼此”,舞动珊瑚枪,劈头盖脸朝沈醉飞身而去。沈醉不甘示弱,手腕一转,将承影剑掷向空中,随即展开身法,竟踏至剑上,凛然飞向苍生笑,似剑仙一般飘逸出尘。
半空中,白光与红碧之光相撞,迸出排山倒海之势。台下众人再也抵受不住气浪侵袭,纷纷向后倒去。
及至众人在唉声叹气中纷纷站起,才发现两人已不见踪影,惟有旗杆兀自矗立在台上。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不明所以。忽听一人道:“哎呀,莫不成这两位都是神仙?神仙打完架了自然就消失了!”另一人附和道:“是呀是呀,想我三年前,有一次在山中砍柴,也见过神仙……”又听一人道:“拿剑的那位是沈长天将军的长子——沈醉公子,哪里是什么神仙!”一时众人议论纷纷,后而不了了之。
却说另一边,三道身影正沿长安城内房舍屋顶腾挪跳跃,身姿矫健。稍落后一些的是苍生笑与沈醉,二人表情各异,各自回望一眼,点点头,足下却不停歇;领头那人身着麻衣布鞋,身形魁梧,不论身后两人如何加速,却始终与二人保持丈许距离。
如此行不片刻,领头那人一跃而下,落入一个宅院中。苍生笑与沈醉不疑有他,双双跃下。领头那人见二人来到,仰天大笑,指着沈醉道:“没想到你小子的‘承影剑法’已臻至大成境界,可喜可贺!”声若惊雷,中气十足。沈醉闻言抱拳回应,似与男子认识。
苍生笑凝目细望,见身前那人生得双眉剔竖,两目晶莹,脸上怪肉横生,腮边红须虬结,耳后短发蓬松,站在那里,浑如生铁团成,又如顽铜铸就。他见苍生笑向他望来,双眼一眯,将苍生笑打量了个遍,方道:“兀那小子,你姓什名甚?”
苍生笑见那人粗犷大气,也不着恼,大大方方道:“在下苍生笑,还没请教前辈名讳?”沈醉接到:“这位便是本朝开国元勋之一,左卫大将军程咬金。”苍生笑闻言,不禁忆起舅父曾对他道:“当朝皇帝李世民手下有几大高手,一是尉迟敬德,一是秦叔宝,一是程咬金。”当即心中一凛,终于明白适才这人何以一招破解两人攻势。
说回比武擂台之上,沈醉与苍生笑二人正自要在空中相撞之时,一道气浪蓦得袭来,不偏不倚,恰让二人止住去势。这一手功力之深,力道拿捏之巧妙,直叫二人叹为观止,忍不住便开始转头寻找发功之人。
待得二人转头望去,却见旗杆顶不知何时多了一人。那人的朝向与阳光照耀的方向契合,叫人看不真切他的相貌,却听那人道了声:“随我来”,抽身一跃,便至八丈开外一屋脊之上。沈醉仿若明白了什么,冲苍生笑点点头,率先跟上那人的行动。苍生笑心有疑虑,但也不做停顿,趁着台下众人跌倒之时,跟上先行二人的脚步。
那人便是程咬金了。
程咬金眉飞色舞道:“适才我恰巧路过城东集市,见你二人打得热火朝天,让俺老程心痒难耐啊!”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俺老程身为官员,自是不便在百姓面前卖弄拳脚,所以把你二人引至此处。”见二人不明所以,摆摆手道:“你俩不用客气,一起攻过来吧。”说罢,向二人招了招手。
沈醉与他是旧相识,知拗他不过,叹了口气,道了声“得罪”,拔剑便向程咬金攻去。苍生笑见状,闪至一旁,见沈醉剑式大开大合,全力施为,似与程咬金有过节一般,不禁疑窦丛生。
却见程咬金仅以双臂对抗,几合过去,竟将沈醉攻势隐隐压下。更为奇怪的是,他竟似能看到承影剑般,每每出手,除化去沈醉招式外,还要在剑身上点出声响。苍生笑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却也暗暗在心中记下“程咬金”三字。
“砰!”忽听一声巨响,程咬金一拳轰至沈醉胸口,沈醉禁不住拳劲侵袭,倒飞出去。程咬金见状,却不追击,只是仰天哈哈大笑,忽的又转向苍生笑,问道:“俺叫你俩一起上,你小子为何‘作壁上观’?‘作壁上观’可是俺老程的招式呢!”言罢,不待苍生笑作任何回应,临空击拳。
苍生笑虽与程咬金相隔丈许远,却直觉气劲扑面而来。苍生笑妄以诡谲身法避开攻势,却发现足底似生根一般,无法动弹。低头看去,发现阵阵白气从脚下冒出,不消片刻便结成了冰,将他包裹了个透彻。
苍生笑吃了个暗亏,知自己避不过那隔空一击,只得鼓动全身真气聚于胸前,却发现体内真气似不听使唤般无法调动。
苍生笑心中暗忖一声“糟糕”,程咬金的那一拳气劲已飞奔而至。“滋啦”,苍生笑周身的冰块遭受撞击,纷纷碎裂开来。反观苍生笑,竟似没受丝毫影响,不禁喜出望外。
程咬金见状,哈哈大笑三声,叉着腰问道:“姓苍的小子,俺这一招‘作壁上观’,你作何评价?”此时苍生笑已对程咬金的功夫钦佩不已,恭恭敬敬道:“前辈的功夫果然了得,受教了。”程咬金闻言,十分受用,不禁又大笑起来。
恰时沈醉来至程咬金身旁,瞧他面色无异,竟似也未受伤。却听他道:“程伯父,比也比过了,你那琼浆玉液’……”程咬金嘿然道:“你伯母省亲去了,咱们今日可以在桌上比个高低……”两人一番合计,不禁一齐哈哈大笑。
苍生笑在一旁瞧得云里雾里,见程咬金与沈醉抽身欲走,不禁问道:“不知两位要去向何处?”沈醉跃至屋顶,回身道:“兄台,‘今朝有酒’,且与我一起品尝佳酿!”与程咬金望长安城西北处奔去。苍生笑无奈一笑,终知此人单名一个“醉”字确是熨帖,不禁莞尔,朝两人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