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闻言问道:“如此说来,却是玉帝借此举以惩治卷帘大将与王母娘娘私通之事?”紫衣女子点头道:“正是。玉帝这一手可巧妙的很,仙家最重面子,失手打碎琉璃盏这事儿,就是罚得再重,众仙也不会有丝毫怀疑。那卷帘大将只能有苦往肚子里吞。”
恰时锅中酒被煮得咕嘟作响,酒香四溢,袅袅水汽四散,直让人似忘了适才这二人还在谈论三界中的秘密。那青色鸾鸟不知何时落在远处湖面上,只见它盯着湖面半晌,长喙忽地啄入水中,顺势就叼起一尾大鱼,昂首甩至空中,再振翅而起,将那尾鱼一口吞入腹中。再望去,却已不见鸾鸟踪影。紫衣女子见状,噗嗤一声娇笑,将风满楼的视线从远处唤回,方才娇声道:“小青调皮,让公子见笑了。”
风满楼摆手道:“仙子说笑了。”饮得一杯热酒,直觉腹中温暖,说不出的受用。紫衣女子续道:“那卷帘大将现被镇于‘流沙河’底,受尽煎熬,容貌心性早已大变。今日邀公子来此处相见,便是想请公子帮我将此‘人’从流沙河底救出。”
此言一出,风满楼二度震惊。
要知这人间地界,虽说在太宗治下,可谓太平盛世,却总有些地方,连神魔也不敢轻易踏足。那泅着一条白龙的蛇盘山鹰愁涧便是一处,这困着卷帘大将的流沙河却是另一处。赤脚大仙曾道:“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足见流沙河的凶险可怖。那卷帘大将被困了几百年,早已非当初的神仙模样。加之他时常于水底作乱,掀起惊涛骇浪,方圆八百里内早已渺无人烟。风满楼曾追杀一江湖恶盗至流沙河畔,那恶盗慌不择路跃入水中,风满楼见流沙河处处漩涡,沙水相连,妖气冲天,未敢贸然进入,便在岸旁候了一阵。才过得半柱香的功夫,竟从河底飘出一个骷髅头,其余骨骼支干早已不见踪影。
紫衣女子见风满楼面有惊惧神色,淡淡道:“公子听闻‘流沙河’三字,是怕了吗?”风满楼苦笑道:“倒也不是。要说这卷帘大将虽已入魔,却也并非不能战胜。只是要将他从水底救出,除了他本人心甘情愿外,只怕如何破解玉帝设下的结界阻碍,也是一道难题。加之...”紫衣女子挥手打断他的话语,悠悠道:“加之你怕自己有个三长两短,溪灵无人照顾,对吗?”风满楼重重点了下头。
紫衣女子正色道:“这琉璃盏本有七盏,在卷帘大将被贬入人间时随之掉落人间。我现在手中有两盏,其余的却要靠这卷帘大将帮我寻找。我现在还不能告诉公子我要这七盏琉璃盏有何用,但却可以告诉公子,溪灵小妹的翳病,这卷帘大将有方法可以医治。只要你破去结界将他从流沙河中救出,我便可让他为你医治溪灵的眼翳。”她见风满楼一脸凝重,又道:“我们仙家没法靠近那流沙河地界,所以只得请你出手代我。我敬公子是一言九鼎的人,你们人间讲究公平交易,不知我与公子的这手交易,可还公平?”
风满楼思索半晌,方才点头道:“却是公平。”连饮三杯酒水,才正色道:“不知仙子有何计策?”
紫衣女子道:“这流沙结界,以五行中的‘水、土’为基,以土克水,却又以水阻土。卷帘大将五行本属土,却被这万钧河水镇于河底,脱困不得。因而公子还需找到两人,一人可助你翻江倒海,一人可助你扬风卷沙。”风满楼疑惑道:“却不知仙子所说的‘翻江倒海’和‘扬风卷沙’意有何指?”紫衣女子笑道:“公子可是想到了溪灵,关心则乱?这结界需一层层打开,第一层沙,需要天生‘木’命之人,以‘木克土’之原理,将八百里黄沙退散开去。而这二层水,则需一个能操纵江河湖海之人,将河水打开一道‘裂痕’,以便公子快速到达河底。”
“玉帝派遣‘千里眼’和‘顺风耳’日日探查流沙河动向,一旦我们破坏结界被发现,便要直面天兵天将的诛杀。因而在行事之日,我会以‘幻音铃’干扰天界视听。天界不知老君的‘幻音铃’在我手中,‘千里眼’和‘顺风耳’被断绝视听一瞬,会以为是自己出了问题。但此法不可复用。‘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到时公子只有一个时辰将卷帘大将救出。时辰一到,公子若还没回来,那剩余二人则必须将结界恢复。到时公子只怕要与卷帘大将做邻居了。”
紫衣女子言罢,似颇为忧愁,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露出白玉长颈,颇为动人。又听她叹了口气,半晌方道:“去与不去,还请公子慎重定夺。”
风满楼没来由地一笑,缓声道:“既然是对溪灵有好处的事,我拼一拼又有何妨?只是苦了那素未谋面的二位兄弟,还要为我触犯天条。”紫衣女子喃喃道:“天条?天条?我早已忘啦!”将真气护于一双柔荑,将被加热到滚烫的小锅从架子上取下,亲自给风满楼斟了一杯热酒,恰是最后一杯,不满不溢。紫衣女子道:“公子,便让我敬你最后一杯酒。”风满楼哈哈大笑,将琉璃盏中酒仰脖饮尽,似有一股“壮士西去不复返”的味道。
风满楼蓦然起身,紫衣女子也随他站起,如此一来便可见得她身段妖娆,与风满楼站在一起,似是一对璧人。紫衣女子道:“寻找二人之事,切不可鲁莽,一定要找到符合条件之人,方可成事。”风满楼点头道:“却不知到时如何与仙子取得联系?”紫衣女子凭空变出一串铃铛,递至风满楼面前,笑道:“铜铃三弄,紫霞现身。”风满楼将铃铛珍而重之纳入怀中。
风满楼一揖到地与紫衣女子作别,见紫衣女子福了一福,两步跃至船头。紫衣女子望见他背负剑匣的伟岸背影,不由得唤了一声“公子!”待得风满楼转身时,瞧见紫衣女子早已将面纱摘去,不由得身形一顿,似是要将眼前的一切永世铭记。紫衣女子檀口轻吐,道了声“万事小心”。风满楼会心一笑,掀起湖面阵阵雪花,渐行渐远。
紫衣女子喃了一声,不知所为何人何事。她将鸾鸟唤回,不见撑蒿,脚下小船在天镜池中徐徐而行。风雪渐浓,将船影与伊人芳踪遮了个严严实实。远远听得她轻唤了一声“至尊宝”,声音柔媚,令人怜惜。
她便是紫霞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