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幕后,雪冰思索冷纪夜的话语,沉吟之间,猛听的窗外东方青云一声怒喝:“冷纪夜,你今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出这峪水峡谷!”话音未落,身子一旋,已落崖下,脚步未定,一掌挥出,只听沙石簌簌,颤抖的尘粒,向冷纪夜面门夹袭而去! 冷纪夜不知他这十几年的隐居生活武功造诣如何,但觉身周一寒,沙石如剑敲打衣袂,心中清冷一笑,缓缓抬起的臂膀,屈指拨出,身前登时形成一道无形气帐,左掌圈出,沙土尘石尽裹其中,扬指一送,呼啸声中,一团尘球向东方青云撞去! 东方青云吃了一惊:“指中乾坤!” 还未及格挡,只听冷纪夜呼道:“风转流云!”双袖又是一笼,刷的数声剑啸,身后下属数十把长剑肃然跃出,双掌翻转,猛地一扬,径向东方青云射来! 东方青云惊讶之下,飞退一步,已至崖边,双掌身前一圈,一股无形劲力自掌心处延伸,颤抖了脚下的叶叶花草,径将自己裹于其中。 也就在这一刹之间,砰的巨响,飞沙走尘,已将冷纪夜送来的剑阵击的粉碎。
张昊乾站在崖上走廊前,身受劲力所击,一个趔趄,撞倒在门框之上!还未站直,又是一道余力袭来,叮铛两声,房檐上风铃系带被那长剑碎刃划破直坠崖下而去! 雪冰等帘幕后瞧着,但觉劲力袭来,忙向窗台后一躲,软帘飘射,丁零的声响,身前地面上落了一层晶晶闪闪的长剑碎刃!鬼二赞道:“好劲力!”鬼一道:“这两个魔头,恐怕那刘江的《黄庭内经》从宝藏里给挖出来,也没二人这份功力!” 张昊乾心中挂念东方青云,低头瞧山崖之下,花飞草折,无数剑刃撒了一地,在太阳光的反射下,晃出淡淡光晕! 张昊乾瞧得诧异,忙奔上前去,急道;“师父!” 东方青云手臂一扬,推开他,转头向着冷纪夜道:“轻烟玉龙掌!好!跟我来!”话语说完,脚攀崖壁,飞身而走。 “雨燕踏花!”冷纪夜扬眉讥诮,提气追去。 张昊乾焦急而望,雪冰、二鬼伏在窗后,只瞧二人脚步点出,树木山石之间悠忽起落。东方青云飞走之间,偶尔回掌一击,脚沾枝叶,腾飞又起,当真如雨燕踏花一般,轻巧灵便。
雪冰看的惊喜,他这轻功跟鬼三的追风腿又是不同,鬼三的追风腿飞掠起来跟落荒而逃似地,而他这“雨燕踏花”的轻功招式,身轻如雨燕,翩然似落花,动作优雅之极。 雪冰瞧得心旷神怡,抬头瞧,冷纪夜追逐之间,身形忽的一旋,已至崖前走廊,脚步一捻,掠在东方青云身前,顿足一震,一股真气飚出,登时席卷整座阁楼! 东方青云吃了一惊,双袖一挽,两道劲圈顶而出! 崔猛等崖下吃惊,只瞧二人两股劲力袭出,整座阁楼如浸烟水,随着二人掌力的播散,荡起圈圈涟漪! 如此高深的内力,张昊乾忽然惊呼,雪冰和二鬼还躲在屋内。若说二鬼,还可以淡化脉息躲过劲圈袭击,而那小姑娘呢?这劲力袭击,非将她震的筋脉俱裂不可。 帘幕后,雪冰已被这重重真气压仰的几乎窒息,鬼一、鬼二虽是惊愕,但自身脉息绪乱,尚自难稳,更何谈相救与她。雪冰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呼吸艰难,全身似都要冲胀起来一般,终于忍不住,啊的一声叫唤,跳了出来! 她的声音喊出,犹如潺潺溪水融入波涛大海,瞬间已散无踪迹,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
身子一仰,巨大的掌波已将她震了出去! 东方青云大惊,抄手一扬,将她引住!如此一来,抵抗冷纪夜的劲力便少了一重,这一招行的甚是凶险! 冷纪夜的掌力还自源源不断的袭来! 张昊乾在崖下瞧得愕然,心中大急,正欲跃上前去相助,只听波的声响,东方青云身子一趄,已被巨大的掌波击退两步! 没有他掌力的牵引,雪冰惊呼,从半空中直坠下来! 冷纪夜目光一掠,袍袖挥出,正欲相救。只瞧东方青云屈指一骈,又是一道指力弹出,将雪冰轻轻一拖,缓缓落下! 他重伤之下又用此真气,登时哇的一口鲜血呕了出来。张昊乾忙抢上去扶住他! 雪冰惊讶之中又是感激,口中呼喊前辈,疾奔了过去! 突然,眼前黑袍一闪,冷纪夜挡了过来,手掌在她腕间一拂,按了她的脉门,携了她跃下崖去。
还未着急呼喊,只感周身一寒,已丝毫动弹不得! 东方青云见他捉了雪冰,又是一惊,颤巍巍的站起来,手支扶栏,道:“冷纪夜,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纪夜轻轻一笑:“你现在重伤之下,我不跟你计较!若想让她活命,就拿玉玲珑去苏州分坛处换人!”袍袖一挥,提了雪冰飘飘而去! 瞧他带走了雪冰,鬼一、鬼二忙呼喊,身子从崖上跃下,脚下一软,竟跌掉在地。想刚才受二人劲力袭击,过了这片刻,还没恢复,急忙就地而坐,暗条内息。 峪水峡谷外,俞涵和十几个黑衣下属护卫等候,瞧冷纪夜出来,忙迎了上去,瞥眼瞧到后面跟随的雪冰,心中吃惊?她怎会在这儿? 当日,俞涵奉冷纪夜命令在大明湖畔劫走了雪冰,本想蒋超等行动失败,可以用她来交换。没提防半路被她逃走,追捕时却遇到师弟顾艺帆,瞧她对顾艺帆没有防备,便寻思要顾艺帆带她回轩辕阁,自己顶替他的任务去围剿天际山庄。
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跟顾艺帆结拜,顾艺帆是极重义气之人,在得知她的身份后,为结拜之义违抗师命,不但放走了她,还趁自己与云山四鬼打斗之间,挟制穴道相束,带回轩辕阁领罪。 俞涵目光瞥过雪冰,向着冷纪夜恭敬一礼:“师父!” 雪冰瞧到俞涵,也是吃惊:“是你!”心中牵挂结拜大哥顾艺帆,忙道:“我大哥呢?” 冷纪夜在此,俞涵不敢多言。 瞧他不答,雪冰道:“你把我大哥怎样了?”冷纪夜转头:“你大哥?顾艺帆?”雪冰点头:“他在哪儿?” 冷纪夜冷冷一哂,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向着崔猛俞雷道:“你们带着这些部下先下山,传令金木堂,让他们在江湖散言,就说东方青云并没有死,手上还有一块玉玲珑。
但是,这峪水峡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不想有人打扰她的休息!” 口中说到“她”,雪冰忙抬起头来,心中很想知道这个“她”是谁,能要冷纪夜如此牵挂,但瞧他转目而来的冰冷神色,又是气愤,冷冷一哼:“借刀杀人!”俞涵听的忙叱喝! 夕阳落日,晚霞满天,冷纪夜回望峪水峡谷,心中似有所思,忽然沉沉一叹,向着雪冰道:“你跟我来!”雪冰一哼:“干什么?”冷纪夜道:“带你去见一个人!”瞧他向旁边的小径转去,雪冰忙跟上:“什么人?” 蜿蜒曲径,山屏转弯处,断崖海浪般连绵远去,渺茫的雾海,云天相接处,几片红霞随风而去。
雪冰左右瞭望,并没有人,忙道:“你不是要带我见一个人吗?” 冷纪夜目光望着翻涌的云海,道:“就在这烟雾之中!” 雪冰听的冷冷一诮:“你带我来见神仙?” 冷纪夜听她讥诮的话语,口中幽幽一叹:“或许她已成仙!”这般的说着,眸光忽然变得柔和,似有无限的怅惘哀怜。片刻,转头瞧向雪冰:“你敢不敢从这儿跳下去?” 雪冰吓了一跳,他该不会要杀了自己吧!忙道:“我为什么要从这儿跳下去!” 冷纪夜听着她的回答,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很浅很淡,带着默默的忧伤,又转头瞧向那茫茫云海:“你不敢!”他缓缓吐出三个字。 雪冰一愣,应声道:“是啊!我不敢,我害怕,我还没活够呢!你干从这儿跳下去!”她反问。
冷纪夜听的,忽的低声道:“或许,我也不敢!”他堂堂武林第一教派、轩辕阁阁主,竟也会说出“我也不敢”四字,雪冰心中没有轻视,反而觉得,眼前这个阁主,那么真实,没有因为武功高强身份特殊而自命不凡,他有的那么一点点的忧郁,或许,还是痴情! 心中想着,只听的冷纪夜继续道:“我们都有太多的牵挂和放不下,我们有太多的名利要去追求,世俗纷繁,功来利往。我们只不过都是茫茫尘世的一届凡夫罢了!难道她便放的下吗?其实,她也放不下,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雪冰不明白他这一番话语是什么意思,但瞧他口中说道“她”时,眸子中的伤感,小心道:“‘她’是谁?” 冷纪夜转头瞧着她:“此崖名为舍身,就曾经有人从这儿跳下去的——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最后一句话的重复,雪冰被他目光中的惋惜和哀叹所震,心中似有伤心,道:“那人是谁?为什么要从这儿跳下去?” 冷纪夜瞧着她,看着眼前这小姑娘,眼神中的悲悯,轻轻摇了摇头:“那人——是你妈妈!” 犹若晴天霹雳,雪冰怔在当地!连旁边的俞涵也是诧然。雪冰呆了片刻,急道:“我妈妈!”缓步走向崖边,俯视崖下,缭绕的云雾,心中不觉一震。
冷纪夜瞧着她惊愕的表情,忽然仰天狂笑,笑声中的凄苦,恸震天地。 雪冰诧异的瞧着他,他这笑声传入耳内,只觉心神摇摄,忙捂了耳朵,心中害怕,退了一步,向着俞涵道:“他这是怎么了?” 俞涵虽然不是冷纪夜从小培养长大的徒儿,但也跟随了他近六年的时间,从来没有瞧到过他如此的恸绝与悲伤,难道是跟柳雪冰的妈妈有关?正欲呼喊师父,眼前忽的血莲乍开,数点血丝划向飘渺云海,登时将白雾染成一团血色! 俞涵大惊,忙道:“师父!” 冷纪夜目光望着茫茫云海,倏然之间,似有清雅的笛音飘出云际——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 悲怆的歌声中,隐约瞧得云海天际,飘飘渺渺,一艘孤帆荡漾而来! 雪冰吃惊,莫非真有神仙? 冷纪夜口中沉吟:“十年生死两茫茫!”怆然一笑,松开了俞涵,转身而去! 雪冰瞧他没事,急忙追了上去:“我妈妈为什么会从这儿跳下去?”冷纪夜轻轻瞥了她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瞧他不答,雪冰道:“你不回答!是不是你害她跳崖的!” 她语出惊人!冷纪夜怔了怔,转头瞪着她,一字一字,清楚道:“是——你——父——亲!” “我爹爹!”雪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