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chapter07
“来了,来了!”苏虹跳起来。
楚年年笑道,“不要这么花痴好不好,这样很乱伦哎。你传统一点行不行?”
苏虹狠狠的瞪楚年年,“屁!肤浅!我这是单纯的崇拜,崇拜!”
她欢欣鼓舞的迎上去,满面春风的挽着一个人的胳膊归来,那人带着墨镜板着脸孔,带着几分倦意,远远看上去倒是个没睡好的型男。
“年年,介绍一下,我堂兄宋伟平。大江集团总裁,年轻有为的企业家。怎样,帅气吧!两岸三地的几位教主跟他比都不够提鞋的对吧!”苏虹一脸谄媚的笑着,“哥,这是我同学楚年年,我们学院的花儿一朵,刚从牛粪上把自己拔出来。最近受了点儿刺激,脑子不太正常,看着也不太精神,不过我相信这只是暂时,收拾下也不比你前几个女朋友差。”
楚年年干咳了几声,宋伟平拆下墨镜,双手环抱,干笑。
楚年年撇撇嘴,转脸东张西望。苏虹说,“你们怎么都不握个手?”
“她嫌我笑的丑,你瞧她转脸去不敢看我了。”苏虹有点找不到思路。楚年年扭过头来,伸出手,“宋总,真巧。”
宋伟平憋不住笑,很快乐的哈哈了两声,把苏虹吓的后退三步。
“哥,你笑的好吓人。”
宋伟平的苹果肌抖了抖,继而伸出手,“楚小姐,幸会。”楚年年赶紧抽回手,怕宋伟平故伎重演自己会忍不住甩他一巴掌。
苏虹又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呀,你们认识!”那兴奋劲比她上回在马路上调戏了一个中学生模样的青葱美男还要高昂上几分。
她站在宋伟平与楚年年之间,抬起胳膊一手搂一人的肩,“嗨,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了。哥,我正好负责给她找一个帅哥抚平内心创伤,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了啊!”
楚年年反驳,“我跟他可没有血亲关系,怎么就是自己人了。”
苏虹不服气,“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是我哥,你说,我这个纽带,够不够让咱仨成为自己人?”
多么奇怪的逻辑。楚年年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宋伟平得了便宜似的,将嘴凑到楚年年耳朵边,声音轻轻的搔的她耳根子发痒,“自己人,怎么不是自己人?再说,抚平创伤这事儿,不交给我交给谁?我擅长啊!”
苏虹咯咯的笑着,“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上次阑尾,是你这位美女同学割掉的。还有你们学校设立奖学金的仪式也是她主持的。”
苏虹激动了。
“啊哥,你是那个捐赠人啊!那我……那我不就是红娘了么?你知不知道,她主持的机会还是我给争取的呢。”
宋伟平满面春风,点头致意。“苏虹,请你吃大餐。不是你能不能当上红娘,还得看人家楚小姐乐不乐意。”
“不乐意!”
“乐意!”楚年年和苏虹几乎异口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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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餐之后,苏虹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其实宋伟平回国前,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堂兄的存在。苏虹的伯父宋莫刚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从改革开放就白手起家,如今宋家的产业在国内乃至整个亚洲都排的上号。伯母的父亲是上一任H省的省委书记,宋莫刚和伯母的婚姻是典型的官商结合,然而一直以来,伯父伯母相处的都不是太融洽,并且膝下无子。
若不是偌大的大江集团需要继承人,宋伟平这个私生子是不会被请回来的。几年前刚得知海外还有一个堂兄的时候,苏虹很好奇他该是个怎样的人。然而整个家族都对他恶语相向,“野种”能好到哪里去?苏虹久而久之也不对这个“野种”抱太大希望。然而见到宋伟平才知道人言可畏,弯得能说成直的,香饽饽能说成屎。宋伟平分明就是一个玉树临风,颇具内涵的青年才俊。即使不靠着宋莫刚,人家也在哈佛读完了本科,就职于华尔街一家著名投行。
回国不是高攀,倒有一点“低就”的意思。宋伟平的能力很快让大江集团所有说闲话的嘴紧紧闭上,老宋因此得以光荣退休,安度晚年。
“楚小姐。”宋伟平优雅的站起身来,替年年拿了外套,“为了感谢你在手术室对我的不杀之恩,今晚我是你的人。奉陪到底。”
楚年年鸡皮疙瘩由内而外泛滥,瞄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倒自顾自的说起来,“你别以为你在手术室瞪我的眼神我看不明白,分明就是充满杀意。”
“有么?我只是觉得男人能矫情到你那样不容易。”
宋伟平说,“走,陪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还没有问完,手便被他拉着,上了他的车。车里的音乐很好听,慢慢的流淌出来,能洗涤灵魂,楚年年的心慢慢静了下来。下午赵志的那个回眸像块千斤石压在胸口,如今回忆起来还戚戚然。她摇下车窗,让风吹着自己的脸。
这个城市褪去了喧嚣,夜晚的道路似乎就是为了让心驰骋。宋伟平将车开的飞快。
“你喝了酒小心点。你不要命不要紧,还有我呢。”楚年年嗔怪。
宋伟平不理会,反倒狠狠的踩了油门,车速一路狂飙。换了盘CD,柔和的音乐变成了劲爆的摇滚。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根雪茄,“抽?”
“慢点……”风吹乱了她竖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吹到她的喉咙里去,一阵阵的清凉。
她接过宋伟平递上来的雪茄,周围很少有人抽这个,很多年前楚天明去巴西带回来过一盒,他自己不抽烟,放在家里当陈列品。
楚年年曾经将烟偷出来抽。那烟太烈,和香烟不一样,呛的她眼泪直流。
她想到赵志为这事儿教育了她很久,“女孩子,怎么能抽烟!”不要,不要想他!
宋伟平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替她点了烟,“没想到你竟然抽得惯雪茄。”
她笑,“小时候偷爸爸的抽。”
他看着她,“你这样比较美。瞧,头发披下来多有女人味儿,还有抽烟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深呼吸一口,“很美。”
雪茄的味道很好闻,竟有淡淡的巧克力香,让人贪婪的甜蜜着。
年年别过头去,她又不可救药的想起今天赵志的背影和他最后的一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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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了江边。遥望去,江心洲里有人在放烟花。绚烂却短暂。若是在那火树银花的小岛上,该是极浪漫的吧。她拖着腮遥远的望着,只可惜,自己如今只能隔岸看风景。
“漂亮吗?”江边风大,宋伟平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小心着凉。”
他的手顺势搭在她的肩上,她一侧身,那手顺着她的背滑落。“这么保守!”又是那副调侃的找打语气。
楚年年不理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烟火。
“不然我们也买许多烟花,去那里放?”
“小孩子的把戏了,一把年纪了,哪里有什么浪漫?会起鸡皮疙瘩。”
宋伟平不说话,默默的抽烟。许久吐出几个字来,“只是身边的人不合你的心情吧。”
楚年年笑了,“宋总原来你这么有自知之明。”
宋伟平指着江边一排长椅,“你瞧那儿。”
楚年年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长椅上空无一人。“看空气么?还是看鬼!”楚年年问。
“这里是我回国后的第一站。我长到二十五岁,才第一次踏回故土。”
“为什么?”
此时的宋伟平和先前时候不同,严肃的有些庄重,“我母亲有张照片,拍的就是这里,和我爸爸,手拉着手坐在这里,我妈妈笑靥如花。”
“这倒是个美丽的故事,后来呢?你为什么去了国外。”
“很复杂也很简单。苏虹的伯母沈达娟,也就是老宋同志的正牌妻子,把我妈妈赶走的。”
楚年年哦了一声,不知道如何接话。这和她想象的宋伟平完全不同,他怎么看都像是个一生一帆风顺的纨绔子弟。
“老宋的事业心很强,为事业舍弃爱情的故事时时刻刻在上演,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对不对?”
楚年年点头,“可是……”
宋伟平拍了下楚年年肩膀,“没什么可是。那天你说你对我的故事不感兴趣,今天我偏要诉诉苦。我妈妈挺着大肚子到了美国,两个月后生下了我。人生地不熟,手里只揣着沈达娟给的八千美金。后来母亲为了生存,嫁给了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很不幸,那个美国人是个混蛋,酒疯子,喝多了就打人。那时候我两岁,母亲带着我离开了他,在中餐馆打工度日。再后来那家餐馆的老板和妈妈结了婚,爱了她一辈子。如今我妈妈很幸福,我在美国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楚年年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她恨过你父亲么?”
“不恨,她过的很好。又找到了相爱的人。”
楚年年叹口气,“也许那是假象。很多人说,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
他吸了口烟,“不懂得放下,便不知道世界还有更好的东西在等着。懂得放下,学会原谅,才真正懂得爱自己。楚年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不懂得爱,那他不配拥有爱情。”
“你爱过谁吗?”
他笑,“爱过。”
“她是怎样的?”
“我努力将她忘了,想不起来。”
“你真厉害。”她苦笑。
“我相信,有值得我爱一辈子的人,在前方等我。若果真命不好,等不到。我就爱我自己呗,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捶了他一拳,“不早了,您在这儿慢慢等,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他灭了烟,要去发动车子。
“哎,宋伟平。”
“恩?”
“我想走回医科大。”
“也许要走到天亮。”
“我愿意走。”
“我愿意陪。”
楚年年没能走回去。高跟鞋突然变的不合脚,将脚趾磨的血肉模糊。
宋伟平低头浅笑:逞能的后果。然后用夸张的动作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微微蹲下,“来,我背你。”
“不用了。”她坐在马路牙子上把鞋脱了,揉脚,“要不你走吧,留我一个人在这。流泪到天明。”
宋伟平鄙视的看着她,“拉倒吧。言情小说看多了?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丢下你,你只能留着喂狼了。要是真狼还好,把你吃干抹净也算是平衡生态了,要是色狼……啧啧,我可不想便宜了别人。”
楚年年苦笑,没理由理会他的玩笑,“其实真的想自己静一静,理理千头万绪。”
“理清了也没用。”他又点了一支烟,“人,难得糊涂。干嘛什么事情都想得万分清楚?”
“给我一只。”她伸手索烟。
“没了。想抽,就抽我嘴里这一只。”
二话没说,楚年年夺了宋伟平嘴里的烟,“这烟的味儿很好,我喜欢。”
撑着下巴发呆,数星星,看月亮。这等浪漫,似乎很少与赵志共享。这些年来,自己与他都在忙碌什么呢?他似乎太矜矜业业于他的学业,自己又总是努力与他步伐一致。却好像始终赶不上他的步伐,他也终究从未停下来等等自己,欣赏路边的风景。
“阿欠”。夜晚还是凉的,江边湿气又重。楚年年红肿着鼻子,一个喷嚏接一个。
宋伟平拿起电话,让公司派一辆车来。
楚年年气了,“你不早点打电话!”
“你不是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狡辩的神情带着诡谲的得意,左边的眉毛微微仰着,右边的却纹丝不动。
“你在这里,怎么叫一个人。”
“你摸着良心,你刚才发呆的过程中,是不是视我为冷空气了?”
“你……”她又抬手捶了他一拳,正砸在他胸口。
“哎呦喂,疼。”他捂着胸口,做东施效颦状,滑稽的很。
“宋伟平,你这人挺幽默的,做个朋友吧。”
“敢情您老人家现在才把我当朋友?我可是早就对你推心置腹了!不过……”他把脸凑到年年耳边,“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车来了。楚年年没有回答。
“送楚小姐去医学院。”他对司机说,然后替年年关上了车门。
“哎,那你怎么走?”
“我?”他的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拿着的外套低低的垂在地上。头发的长度刚刚能扬起,车灯将他的阴影打的很长。他把车钥匙给了司机。“明天去江边把我的车开回去。楚小姐,我来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地奔回城区。”
他真是个怪人。
那一晚,本以为会失眠。赵志应该还在飞往美国的途中,他和他身边那位美丽的女子。明天,他们将到达新的国度,开始没有她楚年年的生活。赵志,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算?比不上你的前途,亦或是那个女人所能给你带来的快乐?
可她睡着了,来不及多想心事。睡的很香。第二天醒来她感慨于自己的没心没肺,却伸个懒腰,微笑。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