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之后,郑令仪想拉着她去见太后,苏唐想着自己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就当是把太后当成寺里的菩萨拜拜吧!
往太后宫殿上的路,郑令仪的步子就轻快多了,秦太妃并不得帝宠,只得在后院里修了一个小佛堂,一来二去就投了太后的眼,两个人相依偎命这么多年,同馆荣公主的关系自然不同寻常,就连郑令仪并不称她为太后娘娘,而且直接呼外祖母,这一路上就没有人比她更熟了,想着苏唐在了贵妃宫里说她最近开始研习书法,手在空气上画了几道:“妹妹想要学书法,到外祖母宫里面去求一本才好,虽然都是佛经,但无一例外都是名家的字迹!就算是不愿抄佛经,也可以照字描”
苏唐自己提到练字不过就是打发时间而已,哪里就需要浪费这么名贵的字帖,刚想摆摆手,复又想到这是郑令仪的好意,拒绝了她,反倒是让她下不了台,这才答应了:“谢谢嫂子!”
按照道理来说,郑令仪一未过门,就一直当不得苏唐这一声嫂子,听着她喊了这一声,红着脸点了点她的头:“小狭促鬼,可别喊了!”别跟在两人身边的丫头都捂着嘴笑,尤其是郑令仪的嬷嬷更是欣慰,虽然瞧不上苏唐的身份,但也不可忽视苏唐在贵妃心中的重量,自家主子跟她交好,绝对是事半功倍。
苏唐玩心上头,挽着她的袖子,貌似不解道:“怎么就不行了,迟早的事情而已,我还没祝嫂子多生几个大胖小子呢!”
说道大胖小子,郑令仪绣着百子图还觉得羞呢,哪想到苏唐大大咧咧地说出来,满脸羞红,作势要上来掐苏唐的脸,苏唐自然不能让她得逞,两个人打打闹闹玩弄了好一会儿才作罢。
婉妃原先心情还不错,宁王特意给她送来了一只沁宝斋新造的鸾凤钗,带上去之后左看右看总觉得头上的发饰都压不住它的色,到花园里亲自摘了朵洒金玉风,想不到远远的就听到一阵笑声,眉头皱了皱,正想上人去问哪家的宫女这么不着规矩,就看到苏唐和郑令仪相携而来,愤愤道:“野丫头不识抬举也罢,竟然连带着郑令仪都这样,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婉妃看见了苏唐一行人,苏唐自然也见着她了,登时就把脸上的笑给收了,同郑令仪相视一眼,给婉妃行了礼。
要是没有郑令仪在,婉妃还能在行礼这件事上拿捏一下苏唐,可宫里宫外谁都知道郑令仪是太后的心肝肝,拿捏她的错误,肯定会被太后记上一笔,索性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给苏唐甩眼刀,不轻不淡的说了一声:“起来吧,瞧你这样子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
苏唐心里面一噎,好坏都让你一个人当了,知道自己根本就讨好不了婉妃,干脆就站在郑令仪身后闭着嘴,郑令仪听着婉妃数落苏唐,修的细细的眉微微蹙起,面上却仍然是一副从容的样子:“娘娘好兴致,太后娘娘前天还夸您写的字好呢。”
婉妃笑得有点勉强,“当不起老祖宗的夸奖!”给太后抄写佛经可不是她的兴趣爱好,而是被明宗罚的,听着夸奖的话,也觉得浑身都不是劲。
“怎么不得,字里之外就属您最心诚,老祖宗还想着要是能赶得上,不如今年中秋,就让您抄写佛经。”郑令仪依然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让婉妃去抄经文的不是他似的。
太后极信佛,每年赶着大节日,必要让人抄写一百遍经文,送到佛前供奉一日,然后焚化,凭着婉妃的速度怕是抄断了手都赶不上,心里面打了个寒战,怕郑令仪会在太后面前吹风,恨不得直接藏起来才好,脸色也难看起来,说道:“真是不巧了,陛下让我去给宁王相看王妃,这些日子怕是不得闲了,浪费了老祖宗的一番心意。这天也不早了,我赶着回去,还是请两位郡主自便吧!”说完就赶紧扶着大宫女的手走了,瞧着她的背影,竟像是后面有鬼赶着她似的。
苏唐和郑令仪相视而笑,苏唐对郑令仪的仗义解围感动极了:“还是嫂子疼我!”郑令仪点了点她红彤彤的鼻子,把苏唐身上的披风紧了紧,斥责下人说:“怎么不多穿点,前两天还听着你生病了呢,这刚好又开始闹了!”
苏唐吐了吐舌头,:“嫂子,快别怪她了,前两天这丫头快把我裹成蚕了,我一看到那厚披风就觉得懒洋洋的,身上重的很,还是我自己把这身翻出来的,”两只手伸到郑令仪身边,让他看手中的缠丝珐琅彩汤婆子“这已经是换了第四个汤婆子,烫的很,手上一点都不冷。”
郑令仪伸手摸了摸,果真是比自己热,稍稍放下心来,还是一边走着,一边数落着苏唐:“别看这几日轻巧,以后难受有得你瞧了!”
一路走走闹闹到了太后宫中,还是清秋姑姑亲自来接,诧异的看了眼她们,想不到这一会儿工夫令仪就能跟苏唐相处的这么好,随即想到郑令仪的婚事,心家就有了几分了然,温声笑道:“两位主子快进来吧,老祖宗特意让小厨房给你烧了香茶泡螺。”接着又对苏唐一笑“还有您喜欢的玫瑰饼!”
苏唐其实有点惊讶,她倒是没想到清秋姑姑竟然记得她的喜好,随即而来的就是一抹敬重,怪不得能当太后的左膀右臂,这份心意就让人觉得难得可贵。
郑令仪笑眯眯的拉了苏唐的手,“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姑姑的记性就最好,就连只见过一面的外命妇的喜好都记着,就没上错过一份点心!”
清秋姑姑笑笑,转身拨开帘子,迎面而来的一股强大的暖气,门口站了两个丫头解了她们披风放在一边,看到其中的一个人回头之后,苏唐的眼睛猛地睁大。
“五哥,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呀?”郑令仪见宁王也很惊讶。
宁王不着痕迹的扫了苏唐一圈,开口道:“这话可就说错了,前些日子是我太忙,这些日子闲下来,可不就得早早的来彩衣娱亲吗!老祖宗您说是不是!”
太后被他逗得笑合不拢嘴,指了他面前的点心:“瞧瞧,这话没说多少,都是点心一块接一块,我看不是来孝顺我的,倒是想来偷我的点心吃的!”接着招呼郑令仪,苏唐坐在她身边,指是盒子里的一块板子说:“你哥一早上亲亲苦苦的把它搬来,说要给我建个小佛堂呢!”
盒子里是一块明黄色刻着无数个卍字的瓷砖,用银色颜料勾了边,每个瓷砖的四角加一福字纹,看着素雅,但又新鲜,合了太后的口味。
“真是妙呀,不愧是五哥,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么好的法子来孝顺老祖宗呢!”郑令仪皱了皱鼻子装作是一副懊恼的样子,把太后逗得直笑。
苏唐心中明白,这是宁王在她的主意的基础上改编的,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不由伸手摸了摸,正不巧碰到了宁王伸出去拿点心的右手,做贼似的收回来,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目光注视着她。
太后正拉着郑令仪讨论着明后要举行的婚礼,未发现这两人的小动作,说到兴时,还让清秋从自己的珠宝库里拿出金银首饰,亲自给郑令仪带上,瞧着郑令仪脸有像红苹果发展的趋势,苏唐笑一声“老祖宗,我先走了吧,要是我再在一旁看着,姐姐的脸都快冒烟了!”
“瞧着话里面的酸味,肯定是见着老祖宗只爱我不爱她醋了,老祖宗快捡一只打发了她吧”郑令仪脸色发烫,偏要努力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
太后果然性起,挑了根金簪作势,就要打发苏唐,瞧着旁边眼角含笑的宁王,笑着说:“刚才就记得苏丫头了,道时忘了你,你们都不耐烦看女儿家梳妆打扮,索性送出苏丫头一起出去吧!”
宁王眼睛亮了亮,说道:“老祖宗放心,我必要把妹妹完完好好的送出宫去!”
“哼,这话倒是怪,难不成不是我说,你就不能把她完完好好的送出去了!”太后也是笑,从小就知书达理,更是一点错误都不敢犯,跟她那个娘亲有天壤之别,好不容易来改了个话中的漏洞,自是要一个劲的调笑他。
宁王摸摸鼻子,干脆不出声,带着苏唐出了宫门。
走到红梅苑,宁王停下步子,深深的望了一眼苏唐,说道:“你瘦了!”
苏唐快走几步,避开了宁王的视线,说道:“你不该的!”说完就要带着海瑶出去。
宁王先走一步,拦住了苏唐:“你前两天生病了,怎么能如此糟蹋身体,我等会让姑姑送两只红参到你府上,炖汤喝也不上火,你做的那种瓷板在铺子里卖的很好,改天要是让你……”
苏唐背对着他,心里面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涌现,这种感情很不妙,必须要打断他:“五哥请回吧!这……不太好!你我虽有缘,但只无份!”说完就从一边走了。
只剩下宁王一人望着一只半朵的早梅,叹息一声。
隔了很久之后,最里面的假山洞穴里,才慢慢的出了一个女子,四下张望没人之后,把绿色的披风拢紧,向着西苑的方向慢慢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