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送瑞,萧瑟的秋风也吹不灭人心中的喜意,东南花市一眼望去皆是大朵小朵的菊植,颇有一种层层样样别样艳的气势。
海瑶把菊花上的露水抖下,插在苏唐梳好的辫子上,转身又拿了香囊玉佩,“郡主,这些都是宫里面才进的香料,是西域人用骆驼带来的呢!”
苏唐仔细的闻一下,果然跟普通的各色花料饼子不同,香而烈,回味缤杂,也说不出到底是用什么来调的,倒是的熟悉的狠,贵妃最爱这种香料。
“换了吧,我记得昨天用的那个菊花味的倒是不错,清而淡雅,倒是应了菊花宴了!”海瑶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什么,苏唐摇摇头,指着妆奁里的鸽蛋大的红宝石流苏“瞧着那个颜色喜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时给的呢!”
海瑶瞧着簪子下明黄色的暗印,舒了口气,说道:“还是主子想得周到,今天的菊花宴,几位公主都不爱这种清宴,那您在里面身份肯定是最贵重的!”说完对着镜子仔细的把簪子插在苏唐头发上。
苏唐听了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扯了个弧度,最贵重吗?也许吧!海瑶不会无的放矢,定是她在外面听得到了别人的闲话,这才想着借势压人的。
到如此,又不由得扯起一抹苦笑“世态炎凉,可见一斑!”想起在来的途中,给他唯一温暖的宁王殿下,眼中的情绪几般变化,还是开了口:“宁王府来过人吗?”
海瑶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赞同,还是垂下眸子说道:“送来过一次节礼!”苏唐沉默半刻,叹了口气:“还是我想岔了,这样反倒也好!你上外面看看从灵姑姑怎么还未回来,顺便也吩咐一下家里的下人,仔细的照顾两个少爷,尤其是财哥儿,切不可再让他吮手了!这坏毛病早该改改才好。”海瑶应了声,屋里面只剩下苏唐一人,转着手中的帕子。
苏唐一直努力把自己家的轨道往正道上赶,远离宁王,应该是这个时候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可自己又不是木头人,京都一路上宁王殿下对自己照顾又不是没看到的,这样乍一远离,像普通人家一样来往,到底是有点酸涩。苏唐脸上的表情复杂也只是一瞬间,在海瑶复又掀起帘子时,已是无踪无迹。
“主子,车已经准备好了!”海瑶喊了一声,扶着苏唐的手上了车,唐夫人特地在郊外包了一个大园子,里面种着各式的菊花,是专门用来给人家摆宴用的。苏唐过去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了,越是贵重的人来得就越晚,苏唐身为一国郡主,纵然不是皇亲国戚,但这个时间来也算是给了唐夫人面子。
所以唐夫人见到苏唐脸上的笑容都真挚了几分,行了礼之后,因着外面还有许多家夫人需要招待,对苏唐抱歉一笑,叫自己的女儿唐莹好好招待。
唐夫人脸圆润,唐莹的脸有些生硬,充斥着一股英气,想来是更像唐大人,也许是刑部尚书家,家规收的很死,跟在后面的两个大丫头一板一眼的,就连走的步子都恨不得是用尺子量过的。唐莹带着苏唐更是讲不出什么有趣话,连介绍周围的景物都是硬邦邦的。
唐莹也知道自己会不会讲话,见苏唐没有一点点不耐烦的情绪,一直微笑的跟着,不时还跟着附和几声,让这场面显得也生活起来,对她的感官瞬间就好了几分。亲亲热热的把她送到位置上,特意吩咐了下人仔细的照顾。
苏唐这一桌坐的姑娘地位都不低,穿黄色衣服的是辅国公的女儿木文茵,跟他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是镇国公家的嫡女李婉兮,见着苏唐来了,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当没这个人,道是木文茵冲着苏唐善意的笑了一下,解释了声:“婉兮有点害羞!”
苏唐扯了下嘴角,道了声“没关系!” 众人看见这一幕也都各自笑笑,至于背后什么含义,也就只有个人知道了。海瑶在苏唐的后面,不停的提醒苏唐每个人的身份:“李婉兮就是李老将军家的嫡孙女,也是宁王的堂妹。”苏唐微微点头,李老将军是三朝元老,几乎在军里一人独大,难怪他的嫡孙女这么嚣张了!
每个人的桌前都放了一个白釉小碟,边角处描了一朵青色的菊花,衬着远处的一片花海,显得格外清雅,盘子里的点心不多,不过就是让人尝个味而已,花色和造型美才是它的全部意义,纵目观去,点心就没有一个人动过的,苏唐端起了茶杯,汤色清亮,细细的抿了一口,清远回香。
众人虽看着都是各自玩着,但余光都悄悄的打量着苏唐,苏唐也端得住,不动如风的迎接着四面八方的目光,唐夫人远远看见苏唐这里实在是太静了些,瞧着大女儿唐莹拘谨的脸,心中就叹气,早知道就不该让婆婆教,整个人都太规矩了,看了二女儿唐彤才绽放笑颜,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对旁边的众位夫人说:“前些天纪家给我送了一副骨牌,全都是用骨瓷做的,就图个新鲜,不如我们去玩几把,把这院子都给花朵般的姑娘们,她们小人儿家家的见了我们反倒觉得拘束的很呢!”说完就拉着唐彤的手,笑着说:“你这猴儿,还不赶紧去拉你郡主姐姐的手,早就在我旁边念叨着要见郡主姐姐的今日见到了,反而不好意思来了!”
众夫人都闻歌解意,善意的笑了一回,唐彤红着脸拉了苏唐的手,“娘老是笑话我,让我在姐姐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唐夫人笑着嗔了她,骂了句“跟个猴儿似的,还不快向你郡主姐姐道歉!”说完又歉意的看了苏唐。
不愧是正一品浩命夫人,这话说得泼水不漏,既拉近了与苏唐之间的关系,又不会让苏唐觉得冒犯,母女俩一唱一和,配合的相当妙。
苏唐微笑,拉着唐彤搂在怀里:“就盼望着我也有一个这么聪明伶俐的妹妹才好呢,哪像家里面两个弟弟,一个还不会走路,另一个读书都快读成呆子了!要是唐夫人不在意,我可要认下这个妹妹了!只怕唐姐姐不乐意呢!”
众人都捂了嘴,几位夫人看苏唐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举止有礼,说话得体,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出身不堪来,这样众人应和了几句,气氛也就活络下来,就连刚才对苏唐不假颜色的李婉兮想说什么也让木文茵给拉着了。
苏唐既是夸了唐彤,也顺势拉拢了唐莹,唐夫人一张圆脸更显喜气,眯着眼瞧了下苏唐头上插的红宝石簪子,笑意更浓了,顺势说道:“彤儿还不快给你姐姐敬茶,你姐姐定有好东西给你!”唐彤立马就让苏唐喝了手中的那杯茶,猴在苏唐身上,赖了只点翠描金镯子。其他的姑娘也顺势聚集在苏唐身边,一个劲的让唐彤叫姐姐,像苏唐一样每人都给了一件,但都不约而同的比苏唐次一等。
等轮到李婉兮了,摸了下耳朵上戴着的流苏耳铛,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瞧过去,瞧着背后金色的暗纹,目光闪了闪。辅国将军家的大小姐邓馨快声快语的说:“李姐姐,这耳铛好漂亮呀!”
李婉兮得意的瞥了她一眼,道:“这是我哥上次去安南剿匪后,陛下赐下的。”苏唐挑下眉,也不知道这位李大小姐是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自己看见的总是有暗纹的那一面呢!也跟在众人后面赞了几句。
李大小姐这才“哎呀”一声,作惊叹状,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最后还是从手上脱下来一个吉祥如意缠枝凤凰镯子,两边夹丝间错交杂着各种宝石,在阳光下看更是金光闪闪,不由分说的就给唐彤带上:“唐妹妹,叫我一声姐姐就少不了你好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苏唐送给唐彤的镯子同样戴到了这个手上,跟李婉兮一比,顿时就比下去了,唐彤看苏唐的眼神有点不知所措,众女都不由放轻了声音,隔着帕子,偷偷的瞧着苏唐和李婉兮。
李婉兮像是这才发现了一样,语气有点懊恼:“郡主,你看…”把腰间的羊脂玉佩解下来,“刚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见了妹妹一时兴起,就觉得妹妹配这个镯子才好,就给了想不到……唉…要不然换了这个玉佩!再也找不到其他的…”
虽然瞧着不起眼,但是水色足,入手温润,也是极品的羊脂玉,真要核算下来,并不比那个镯子差多少,尤其是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讽刺苏唐连一件比她身上最次的东西都拿不出手,众女的眼神顿时就有点意味深长起来!暗搓搓的想看笑话。
唐夫人和唐莹都皱了眉,这两个中的哪一位面子在这这里扫了都不太好,心里面给挑事的李小姐记了一笔,心里面盘算着该怎么把这个圆过去,旁边几位心里面有盘算的夫人也觉得要细细考虑一下,娶这么个来事的媳妇,可不利于家族。
苏唐被李婉兮瞧不起之后却并不恼怒,瞧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庙会中的杂猴戏,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才开口道:“李姐姐果真是性情中人,果真是家族教养传承,不过这镯子倒是和衣服有点不搭,太艳了点。”
众人一看,果真如此,唐彤今天穿了件烟青色的薄纱,配的颜色这么艳丽的红宝石镯子,可不就是奇怪的很吗!这样一说,李婉兮的脸色就有点沉,冷冷的说了句:“是我考虑不周了!”坐下来,自以为隐蔽的瞪了苏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