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瞧着宁王妃了吗,觉得她怎么样?”
江太妃半躺在椅子上,一双被保养得极好的手,悠闲的拨着橘子,今天的端午宴会她没有资格去,江太妃在心里面冷哼,以前她棋差一招,现在可不会了。
回答她话的是一个年老的嬷嬷,人称石秋姑姑,常年穿着一身蓝不蓝灰不灰的衣裳,脸上常带笑,但是仔细望过去,笑意却不达眼底,“奴才今日才得以见一面,只是一路上对于这位贵人早已有耳闻了,大家都说宁王妃是个幸运的人!”
“她可不就是靠走这大运上来的吗,听说她还是贵妃正正紧紧的亲侄女呢,蛇鼠一窝。”江太妃讥笑,她自己也出身不高,生父不过是个卖生丝的小商人而已,不过却瞧不起贵妃的身份。说完之后不满地扫了石秋姑姑一眼,“别同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
江太妃是打定了主意,要扶持宁王的,毕竟现在还在京城的只有两位皇子了,明眼人都知道皇位必定是从这两位皇子中选了,可是她向来同太后不睦,太后又站在贵妃身后,结成同盟,所以她自然不可能选择溪王了,那么现在能够拉拢的,也就只有宁王了,她已经和外边的李家老将军接上了头,不过这个新来的宁王妃倒是一个变数,况且宁王就对她十分的在意看重,这样将江太妃不得不多加考虑自己对这位宁王妃到底应该怎么样?
“照现在的现象来看,这位宁王妃的出现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出身名门,背后就没有拖累,至少不会像李家一样招惹身上记惮!”石秋姑姑的笑意更甚,几乎要在眼角再添一道皱纹,但是满宫中却没有一个宫女敢抬头看一眼。
“好,好,好,好什么?”江太妃气结,几乎要指着石秋姑姑的鼻子骂道,“难道你不知道她是贵妃那头的,是没什么拖累,但也毫无益处,本宫倒是宁愿他能够出生将门,为宁王再添一份保障,至少…要是实在不行,还能够”江太妃飞快的瞟了一眼宫女,最后逼宫两个字还是咽下了。
“太妃无需发怒,要知道这女儿嫁到哪家,就算是哪家的人了,姨母再好,还能够好过相公,这样一想,要是我们能够拉拢了这位宁王妃,她反倒能够成为我们扎在贵妃身边的一个探子,要是不好,拉拢也罢,却不知她敬重贵妃,那贵妃是不是一直会一如既往的相信他呢!”石秋姑姑缓缓道来,声音平淡无波,给人一种置身事外之感,要不是亲耳听到她说出这番话,还以为她是多么的宁静淡泊之人呢。
宝珠的头更低了些,她始终对这位石秋姑姑都有一种恐惧感,在宫中一起相处了四十多年,却也忘不了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她有时很想劝江太妃离开这个姑姑,她太聪明,太狡诈,又过于淡然,就像是在阴暗处上隐藏的毒蛇,说不得,哪一天就会被它咬一口,可是一看到太妃听到时秋姑姑计谋后满意的笑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江太妃不如知道身边大宫女的恐惧,他已经是熟悉了石秋姑姑的语气,倒也不觉得见怪,满意的笑了起来,抿了一口桌上的茶,“这样看来,我倒是要对他好一点了,不如请她到我宫里来说说话可好!”
说完便同时秋姑姑一同笑了起来。
今年的五月,倒是显得格外的热一些,打着华盖,用着扇子,苏唐依然觉得心里面好像窝了一团火,快走几步,钻进了上林苑的树林里,连扇了几下,“今天的阳光真是毒辣,感觉连地上都软了几分,真真是不让人活了,咱们这里还好,马车,家中都有冰,昨日听红棱说郊外已经有中暑的了!”
“今年的天气的确有些异常,想来就这一阵子,等熬过这两个月就好了!”海瑶出声安慰,如果她自己不是满脸汗,就更有说服力了。
“您就是宁王妃吧!”宝珠缓缓走过来,恭敬的给苏唐福了福身子,其实她刚才就一直正在这条出宫的必经之路上,见着清韵宫出来相送严嬷嬷走远了她才出来。
“你是太妃身边的”苏唐眯着眼睛打量着宝珠,盘着辫子,梳带着两支简单的银饰,各宫里只有掌事姑姑才能带首饰,而且头上的也不能超过两件。
宝珠笑一笑,恭敬道,“主子好记***婢是太妃宫中的掌事宫女宝珠,此次来正是封了太妃娘娘的话,太妃娘娘说,此前刚回宫的时候,可能与王妃有些误会,前些时候才知道是公主自作主张,太妃大为生气,罚了公主禁足,本身想与您解释的,后来正好赶上你回乡祭祖,时间不凑巧,一直到现在才能邀请到您进宫小聚。”说完就微微弯下身子,做出一副请的样子。
苏唐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不等自己回答,就做出一副邀请的样子,看来太妃是对让自己来她的宫里,这件事势在必得了,不着痕迹的看了海瑶一眼,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误会解除了,自然是两厢都好,承蒙太妃娘娘看中,晚辈哪有不从的道理,海瑶快些扶我过去!”
“是!”海瑶低低的应了一声,伸手扶住苏唐,另一只手却朝身后做了一个手势,队伍里立马有一个不惹人注目的丫头落了队。
宝珠也许看到了,也许又没看到,依然是恭敬着笑的模样,落后苏唐两步,却又在拐弯处不留痕迹的替苏唐他们指引。
江太妃今天的午睡时间推后了半个小时,一靠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御膳房新送上来的腌梅子,听见外面的人传唤道,苏唐已经来了,这才拍了拍衣服打起精神来。
苏唐以前也是见过江太妃的,不过每一次都没有像现在这般仔细看过,这一看吓了她一跳,听说过宫里的这位江太妃比现在的太后年纪还大呢,但是保养却极为得宜,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比太后小个十岁,果然是先帝时期的宠妃,就算到现在,也得到圣上的敬重,日子过得一向很滋润,要不然也不能生出福乐公主那么跋扈的人了。
“给太妃请安!”苏唐缓缓低下腰,却还没等弯下呢,就被江太妃拉了起来。
“好孩子,快起来吧,前些日子是我错怪了你!”江太妃笑得很温柔,丝毫看不出来是做出强请这件事的人。
别人笑面对你,又是长辈,苏唐自然也只有还以微笑,口中谦虚道:“也是我太过冲动了些,与公主有些误会,本来都是小事,现在倒是让太妃忧心了!”
跟在太妃后面的时秋姑姑迅速的抬眼打量了一下苏唐,看来这位也不像他表面的那样无害,与其说是小事,不如说是讽刺太妃小题大做,扰人清明。
江太妃碰了苏唐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一点也不见恼,反而当做不知情似的,让下人上了冰碗来。“来尝尝,这是五台山的做法,那里绿树如盖,天气清凉,所以能够储存的住冰,这种吃法是宝珠想出来的,我闲着太扎牙,不敢多吃,你们年轻人吃着应该更合口味!”
这种宾馆是请了大力太监用力把冰凿碎之后,磨成细小的冰棱,然后把水果切成小块,再在上面加些红白丝酸酪,夏天能吃这一碗,真是舒服的不得了,苏唐虽然拿不定太妃请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看这情况好像有和她和解的意思,当下也不客气,吃了这一碗之后,才觉得心中的火气下了好多,接下来太妃又让人上了红枣茶,吃完冰的又红枣茶,暖暖身子。
苏唐坐在旁边,一边细细的听着太妃跟她讲些五台山的趣事,一边小口小口的抿着茶,不得不说,要是抛开立场不同的话,苏唐还真是愿意跟江太妃做朋友,关键是这个人太会体察人心,做事要格外周到贴心,她相处在一起都很舒服。
可就是这样,苏唐才更加警惕,在宫中跟着贵妃,耳濡目染这些天,在宫中,那些骄横的,鲁莽的,一般都会被人折了翅膀,只有这些做事圆滑稳重的才是真正的笑面虎,看着是温和的,谁知道他心里面那颗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会不会趁你不注意咬你一口,就这样,她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不好的样子,还得仔细分辨出太妃话中的意思,时间长了,实在是有些煎熬。
幸好太后身边的听雨到来及时解救了苏唐,“太妃娘娘,今日太后叫奴婢把先帝以前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晒了晒,正好想到五月底就是先帝的忌日了,先帝以前就夸赞太妃手抄的佛经,极为漂亮,所以太后想着不如就让今年抄写佛经为先帝祈福。”
江太妃本来跟苏唐讲的正热切的,听到听雨的话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勉强,还是开口问道:“为先帝祈福,那是我们做妃子的本分,只是这离日子也近了,不知道要抄写多少!”
听雨笑得更深了些,“要是太妃有时间的话,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这样一来,苏唐自然就该识趣的出来,不能够“打扰”太妃抄写佛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