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就该是溪王大婚的时候了,早早有贵妃派了尚宫下来,教苏唐在那时穿什么,如何行礼,苏唐被教了一下午,远远看过去,这其中有些礼节都介越了,不像是给亲王妃的,倒像是太子妃,苏唐明白贵妃的意思,一句话都不肯说,该行什么礼就是什么,总归这事要真出了差错自有人担后果,要是怪罪到她身上来了,还能说一句:“小家小户,不识规矩。”这样看来出身乡野,倒像是个好处的。
比苏唐更深有感触的是海瑶海清以及送出来的宫女,她们十二三岁就被选进宫里面,学的最多的就是规矩,见到尚宫这么样教苏唐都炸舌的很,几人互相对对眼色,皆是默契的一言不发,总归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的人顶着呢。
这样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济哥儿也渐渐适应了书院,他自然就是个好学的,又特别勤奋,丝毫都不像那些走后门的纨绔子弟,那里的师傅原先还冷着他,后来见他这样好学,拿出书来考了考,怜惜他少儿父母双失,见他赶不上同班同学的进度,也没少给他开小灶。
前几天的饭菜都是厨房里面准备的,他和书童一人一份,有荤有素,有骑马课的时候,还多了一份点心,后来济哥儿见其他同窗都是在食堂里面吃的,他也入乡随俗,跟着他们在一起了,这样同窗之间的感情到更加亲密的,他在里面年纪最小,那些比他大的都小师弟,小师弟的叫,偶尔也从厨房里面叫了几份食堂里面难见的好菜与同窗一起分享,换换口味。
财哥儿现在也大了,以前的奶娘让苏唐给了她十两的银子打发了出去,大早上财哥儿睡着觉呢,就把他抱来到前院来讨赏,可见不是个有慈心的。
溪王大婚前一天晚上,正院里面的丫头都忙碌了起来,公主府里面特别设计了一个浴房,里面有温泉的泉眼,用光滑的汉白玉砌了,这个泉水夏天用还正好,中间就又冷了,角落里用铁丝拦着,冬天里就放烧热的铜球进去,几个铜球放进去,嘶啦一声水温顿时就上涨了,上面用木板间隔着铺起来,长了一圈的紫罗,要是夏天的时候,甭管是晚上白天黑夜在这里泡泉,都是个享受,冬天就麻烦些,顶上设了一层木板,密密麻麻的凸起,四周用厚毡子围起来,先放几个铜球在水里,水汽弥漫了这一室,进去洗之后就不冷了。
苏唐舒服叹了一口气,这可真是享受呀,正感叹间海清往泉水里面倒了一桶羊奶,一股浓浓的膻味,苏唐嫌恶的皱了皱鼻子:“这玩意,这般膻,明天让人闻见了可怎么办!”
海清又往水里面铺了一层玫瑰花瓣,笑盈盈的:“公主放心吧,后面有花瓣调着位呢,明天您要穿的衣服还得要一层一层的熏,满屋子里都是您最爱的荷花味,那些人就算鼻子再灵敏都闻不见一丝。”
这话可不就是真的吗, 圆圆笨笨的错金金猊兽香炉,平常就放在西侧间,用着的时候才抬出来,荷花饼子放在最下面,本身是应该放进里面烧的时候蒸出热气来,可这样就会有烟火气,青黛姑姑交过善德的方法是,在箱子里面放上新买的鲜果,这样就好多了,用竹篾把衣服叠整齐放上去,盖上香笼,一炷香之后就拿下来了,用竹架撑了挂到外面去散散味,香味就变得若有若无起来,闻着是有香,近身来却又不刺鼻,这才是大家子的做范,比那些把自己打扮成个香包的又不知道好了多少。
掐准时间往皇宫里面赶,宫里面进的人多了,马车一串一串往王宫里面来,宫门口差点都叫堵了,人多了,怕有人混在里面犯事,门口金吾卫检查的也就更严些,就连海瑶报出公主的名头了,也得要让人摸摸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才允许往里面走,前面还板着脸检查后面对着赔罪道:“特殊时间还望公主殿下见谅,咱们这都是无奈之举!”苏唐扫了一眼,微微笑着,黑脸白脸都是叫她一个人唱,自己也不能说他什么,总归是一句按规矩办事的,规矩大过天呢!
高人一轮一轮的走,恨不得脚尖不离地,从这里忙到那里,处处张灯结彩,华音还说了一句:“要是以后也能这么办就好了!”以后说的是谁,大家都心里有数,偷偷的往前面瞧了一眼苏唐。
苏唐耳边一圈红了,不睬后面几个人的调笑,直着身板往前走,自有人引着她到这贵妃的宫殿。
贵妃正在宫里面试衣服,件件都比尚衣局做得华丽,样子也巧,缀珠带玉,光是红的就能让人挑花了眼,深深浅浅的挂满了三个架子,就这样贵妃还是有点不满:“先前是瞧着还不错,今天看起来总是多多少少让人有点不满意,是不是那些人干活偷懒了呀!”
外面两个小丫头替苏唐拉了帘子,迈步往里面进来,扫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金玉,架子上挂着的华衣,扶着贵妃的手笑:“今天是大喜日子,那些奴才竟然敢偷懒,和该抽他两下,金玉,怎么回事?还不把这些污了娘娘眼的东西扔出去 。”说完就一个人笑的欢腾,更狭促的是金玉这个大宫女,还故意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接苏唐的话茬来,做势就要把这些东西包起来扔了。
贵妃急得连忙挥手,让人扶着坐到凳子上,点了点苏唐的鼻子:“你这个狭促鬼,这么急的日子你还来我这里寻开心,胆子肥了你!”这下她倒是不再挑剔了,选了一件紫红色的百褶如意月裙,一对镶宝石双龙纹金镯,耳朵上挂了两对红宝,雕了一副孔雀绿翡翠珠链,就坐下让金玉替她梳妆。
下面的宫人上四盘糕点,赤豆糕,桂花糕,蝴蝶酥,奶饽饽,苏唐一瞧就笑了,贵妃为了这场婚礼,可谓是求尽如意,连糕点上的都这么讲究。
到了时间便往太平殿赶,离乾清宫很近,被人特意叫收拾的出来给溪王大婚时用的,苏唐在大殿里面等了一会,大门都叫打开,风呼呼的往里面刮着,才呆了一会儿,脸就冷了,海瑶在后面拽了拽她的衣服,苏唐头从她的手里拿了一个暖炉出来,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今天还不知道得在这里面折腾多长时间。
过了半个时辰,圣人太后相继到了,立马就有宫人来报说:“溪王和溪王妃已经在东仪门接受两位良娣跪拜,马上就要往这边来了!”
圣人大笑两声,说了一句“赏”,立马有小太监撒了一地的金珠子,拾到的人争先恐后的说着讨喜的话,圣人赏过之后,就是太后,太后过后就是贵妃说,等她说完已经停了,其他人都没资格说,正好待贵妃说完之后,溪王带着溪王妃进了大殿,苏唐站在贵妃后面,视野还是比较开阔,不过她心思不在这,她身边隔着几位公主之后就是宁王,很长时间没见他来了,据守门的婆子说,宁王最近的行踪颇不定,有时天不亮就出去了,有时他们睡时都没回来,你有时一天没见马车出来。
苏唐知道圣人对他们俩的婚事似乎有点反对,更是不肯做出粘乎的样子,隔三差五往里面送了点心,点心盒子下面必定放着一封书信,回来时偶尔也能收获宁王的一封信,他们的地下情打得正火热,在这个场合,两人视线相接火热的都能擦出一段火花。
她以为做得隐蔽,哪能逃过她旁边贵妃的眼睛呀,拍了拍苏唐的手,露出一副笑脸,她今天心情真好,待苏唐都比以往更亲切些,苏唐这一刻还真觉得她像极了自己的母亲,就听她说:“放心,等忙完了这事,我就操办你的事!”
苏唐咬着唇,怕露出牙齿笑不雅,低着头不让自己别人看出来。
好些时候才抬头起来,一眼便对上了郑令仪的视线,她的妆容端庄,一双眉毛又长又尖,加了一层威严,见到苏唐,微微勾起一个笑,接下来便像是戴了面具似的,旁边的司礼太监说的什么,她也跟着做,脸上一直勾着那抹笑,不浓也不大,庄严是庄严了,可看起来却又不那么真心,就像走街串巷货郎里面卖着的笑容面具,看的时间长了,便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
苏唐不敢再看,侧过脸抻了一下衣服,耳边听见太后半是欣慰半是伤心的说了一句:“令仪大了!”
总感觉这场婚礼让苏唐有点不舒服,结束了之后跟贵妃告过罪,说是叫风吹了,就匆匆坐了马车往回走。
海瑶还当是苏唐见景生情,联想到他和宁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的婚事心情有点不悦,干脆什么都不说,让人摆了两三盘咸口的点心,和一壶蜜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