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说了三个婶子都泪了,纵观往日,有多少的不如意都在这泪里,如今眼泪这一去,反倒让人觉得轻松了,就像那天空中下的雨,雨过了就是彩虹,日子就好过了。
苏唐这句话一出口,王婶子眼睛都红了,抬了一只手去抹眼睛,抓着苏唐不肯放,田氏牵着苏济的手给他吃糖,济哥儿盛情难却张口就吃了,比京都的糖要粗糙的多,又没有鲜艳的颜色,却让人暖融融,李婶子手中抱着苏财,苏财离开这里的时候早,在他眼中看来,京城那个有着大池子和长长走廊的地方才是他的家,到了苏家村,便觉得十分不适应,脸上木着,也不肯笑。
李婶子颠一颠他:“叫婶娘呀!”见财哥儿不应笑道:“他怕是一点印象都没了,小小的一点人,也是重归故里了!”苏财见自己身边围了一圈不认识的人,有点害怕,手伸着就要苏唐来抱,苏唐忙着跟几个婶子说体己话,哪里有这闲工夫顾及得了他,财哥儿见没有人睬他,心里面委屈,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几个婶娘谁抱都哭,到最后还是让她奶娘抱走了,王婶子还叹道:“到底是不亲,怪不了孩子!”忍不住就想和他娘白氏,她知道白氏是让苏唐给接走的,到时候嘴里面说着巴不得他立马就死了,可过了一年到底是心软忍不住就要问:“那个姓白的现在又怎么样,难道不想她自己的哥儿?”
苏唐听了收了脸上的笑,用手挽着王婶子的胳膊,一边向前走着,“大好日子说这事干嘛,她如今跟个傻子也没什么两样,出都出不来,我叫人把他看得紧紧的。”
田氏一听这话,倒惊讶了半天,还当是苏唐给弄傻的,虽说她和白氏是水火不容,却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怕自家侄女误入歧途,连忙劝:“这可不成,唐姐儿你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正好这几天有佛会,你快去拜拜!”
苏唐笑了一声,嗔怪道:“您这说的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白氏是自己受了惊吓,被土匪给吓到了。”
一听说土匪,三个婶子都直念佛,平阳府靠近海,以前就有那种小个头光着大半老戴顶,就头上留着一点头发的男人进来作乱,凶狠的很,女人小孩都不放过,多少人过不下去全都跑掉了,幸好他们这村子地方荒僻,而且又没有钱,这才躲过一劫。
可叫他们相信京城这么繁华的地方也有土匪就有点为难了,天乖乖呀,京都那可是天子脚下,金龙镇压气运的地方,怎么也会有土匪。
苏唐见她们不相信,也不想解释什么,难道让人觉得自己运气不好,刚脱了人贩子窝,又掉进了土匪窝,凭的让他们伤心了。一行人走到王婶子家门,一抬头瞧见门槛都垫的老高,都是青花的板子,带着一种古趣,拙朴的典雅,墙上砌的是三尺高的青砖,底下刷上一层白粉,边角都收拾的里亮亮的,叫人一看着就欢喜。
王婶子撒了把糖给街坊邻居,笑得合不拢嘴:“多亏了唐姐儿,你给我们的那些银子,家里面都不知道怎么用,买了几亩水田,正好堂屋里漏水,干脆就把房子推翻了,重盖了一栋,你看这一村里都没有比我们家更气派的了。”
苏唐心里面也很为她这个婶子高兴,以前小的时候,村子里面就这位婶娘,对他们姐弟俩最为照顾。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灶台上的黑鱼已经开始烧了,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这时候要是打开盖子一看,总能看见奶白色的汤汁,这时候撒上一把水葱,那可真是色香味美都齐了。
“快进来吧,这里面简陋,比不上你住的那些高门大户,还是能避点风雨的,等会啊,婶婶跟你装一碗鱼汤喝,你再回去。”王婶子热情的招呼着,鱼是她亲自杀的 ,刚刚听到苏唐坐车往村子里来的消息,就直接杀了鱼,这会子倒是正好能够吃。
苏唐笑着应了,一会儿三碗鱼汤就都上来了,带着家乡特有的水烟味,财哥儿喝的最多,一碗都干净了,他还舍不得放手,眼巴巴的盯着他大哥手中的鱼汤,济哥儿嘴上嫌弃他,但是却不由自主的把汤碗递到他嘴边。
田氏觉得财哥儿这个娃子虎头虎脑的心里面喜欢得很,她一直到现在都没生出个男娃来,心里面心酸不已,听到人家说,抱有福气的孩子,可以增加自己的子孙运,于是这村里面哪家的男孩子都被她抱过了,这会在财哥儿虽然不要她抱,但也被她时不时的摸几下。
冬天晚上黑的早,要是再不走的话,晚上就见不着了,这里的路可不像官道那么平坦,坑坑巴巴的,谁不知道哪里就能冒出洞,所以天一黑海瑶就在旁边找机会想要说出来,几个婶子再喜欢苏唐想把她放到自己身边,也知道那可是皇帝家的干女儿,金尊玉贵的主,一点都不能含糊的,笑着把她送上了马车,约定好了明天再来玩。
田氏带着苏唐送的礼物,乐滋滋的回了家,她性子急,一包礼物还没到家,就赶着拆开了,一眼就瞧着上面的大金镯子,往手上一戴,哪看都合适,啧了声,跟着王婶子炫耀道:“看着没,不愧是我侄女,选的金镯子跟我这般的配!”
王婶子翻了她一个白眼,又不是就给你一个人送礼呢,哪个没有啊,突然一拍脑袋,“哦,刚才我就说有事忘记了,我们还没告诉唐姐儿外婆家的事情,不过也没什么明天告诉也行吧!”自言自语道。
“这算是什么事?迟一天早一天告诉又有什么区别!”李婶子接茬。
苏唐下车之后把脚一迈,四个丫头一同来扶,胡知县夫妇见了这幅架势,哪敢怠慢赶紧迎过来,兴冲冲的介绍道:“这是本县商户新建的大宅子还没来住,特地请公主前来赏玩!”
这话说的好听,是赏玩一下,这做官的总样如此,出个门,做个事情,总要寻一个雅称,仿佛这样就能连做事都能变得雅致了,苏唐得了好处,根本就不想问个究竟,他住的顶多不过一个月,这点小事都事事过问,就太烦了些。
刚一进来,厨房里就送来四五碟点心,其他做的都没有京城的好,惟有一碟子松仁卷,是用正经鸭油做出来的,清香扑鼻,苏唐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海瑶站在旁边就要劝:“主子,吃多了,晚上又要积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再去床上滚。
苏唐也知道海瑶是为了她好,放下下了卷子,到厨房里给两位哥儿上一碟,四五个也就够了,吃多了还是腻。
吃完了海清伺候苏唐擦手,华音慢慢的把苏唐头上的钗环全都拆下来,用梳子沾上桂花油一下一下的梳通。
宁王和红棱的信是一起到的,宁王捧起来重的很,拆开一看,里面不独是信纸,还有一根金簪子,上面别的装饰都没有,只是整个金簪子上面密密麻麻刻着一只凤凰,从头到尾没有一处不细致的,一般的金楼买不到这种金簪,费时费料,又讨不得巧,离近看是漂亮了,可是离远看,这纹路刻得这么密,就看不真亮了,还不如一棵光秃秃的赤金簪子呢!
簪又称搔头,是常用的定情物。也有象征“正室”尊严的意味。周宣王的姜后有“退簪劝政”的佳话,说的是周宣王荒疏国政,姜后为了规劝他,就褪去发簪长跪于永巷,表示自己有罪,周宣王羞愧难当,从此励精图治,尤其是金簪子,取的就是一个情比金坚的雅意。
宁王送这个金簪来的意图不言而喻,四个丫头一看到都笑捂着嘴,嘴上虽然不说,但是眼睛里面的揶揄教苏唐脸烧的通红,气呼呼的把她们都撵了出去,屋里面静悄悄的没人,苏唐刚才还板着的张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偷偷的把金簪子放在自己的手下把玩,心里面想到,这上面刻的密密麻麻的,叫人看见多羞呀。
伸手量了量,有她的一个半手掌长,从簪尾摸到了头,想象着宁王拿到它的时候,又是一副怎么样的样子,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也是来回摩挲着,对着簪子来想自己,自己这会子也是同样的对着簪子来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