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先儿送上了本子要苏唐点戏,可苏唐对这个实在是不熟,光看清名字来,也不知道里面具体讲的是什么事情,只得吩咐道:“捡几个热闹的讲吧!”
两个女先儿施了礼,一唱一和的就开始讲了起来,先是富家公子落魄,再是庙会里丢失的一方红手帕,苏唐听着听着,自家也咂过味来,跟那些话本上讲的几乎差不多,不外乎就是才子佳人,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穷酸秀才臆想出来的景象而已,平民百姓看了图个乐子,让苏唐这样被宫里面嬷嬷管教过规矩的,就觉得难以接受了,看得朱氏一眼,见她表面上听得热闹,实际上却不住的吃点心就知道她也没什么兴趣,索性就让女先儿换了一出,讲穆桂英挂帅,铿铿锵锵的也不显得腻味。
一边听着戏,一边席面就摆了上来,其间就有朱氏最爱吃的那一道萝卜粉丝,特意请了最好的师傅汤汤水水的一盆做了,朱氏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两人相视一笑,话匣子也就顺势打开了,聊些粉儿脂头的事情。
朱氏来这一趟,除了是来拜拜苏唐,但这只是小头,最大的事情她还没说出口,苏唐接待朱氏,一方面他夫官是这地方里面最大的,二是前些日子该摆的威风都摆了出去,叫别人知道自己不可欺辱,这些日子就该收敛些,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像巡抚这般的官职得罪了总不如交好的好,双方都是各有各的算计,见面的事情也是一拍而合。
酒桌上还似模似样的加了酒水,因着是两个女眷,选了度数最低的那一壶,基本上就可以叫做是甜水了,喝不出来丁点酒味,等到女先儿的一出穆桂英挂帅唱完,朱氏就拿酒敬苏唐一杯,苏唐一杯下肚,就看见朱氏秉着脸拿眼睛去瞧坐在前头的女先儿,还有在桌子边等着倒酒的海瑶。
苏唐眼珠转了转,暂时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顺着她的意,叫丫头和女先儿都下去,酒席也撤掉,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在炕上,捧着一杯清茶,慢慢的品味。
朱氏扫了一眼周围,像是确定了安全之后,才笑着说道:“不是我不信任公主身边的人,而是事关重大,实在是不敢有一丝差池,才出此下策,还望公主殿下见谅!”
看到她摆出这样架式,苏唐就已经知道这事来头不小了,可她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能够寻到自己头上去,只得模棱两可的问:“究竟是何等大事,要劳动得你出手,说来与我听听,要是能帮忙,我必定相助!”
朱氏微微笑了笑,知道对面这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既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反而晾着自己,不过她这会儿的心思并不在这,说实话,不仅是苏唐一个人迷糊,就连朱氏自己都不明白,这位怎么会突然找上她的门路,不过既然投出这个意思来,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不仅要给,而且还要做得相当好,所以才做得这般细致,马车里面连一个人都不许进,接口说道:“实际上并不是我有事求于公主,而是有人想见公主,我今日一来,不过替这人当个引荐人而已,不知公主现在可否能够让她进来!”
苏唐弯弯的眉毛蹙起来看他,瞧朱氏这副悠闲的样子,似乎是笃定了自己会答应,见苏唐迟疑着不说话,朱氏悠悠闲闲的不说话,用手帕包着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字,又用手指了指天,苏唐盯着桌子上的贵字出了神,心里面满是讶然,几乎要说出口,被朱氏一个噤声的动作给止住了。
“公主,您看,这……”朱氏觑着苏唐的脸色询问。
苏唐连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叫她进来吧!”
朱氏走出马车,往外吩咐几句,说要见一见苏唐的翡翠象棋,还非要海瑶在前面带路,她要亲自去看一看,海瑶被她弄得满头雾水隔着马车,下意识的看了马车一眼,正好对上了苏唐掀开帘子看过来的视线,微不可见的点点头,海瑶就识趣的闭上了嘴,默默的把她们引到后面的车厢去。
谁知才走了几十步,朱氏又说自己的手帕落在了马车上,叫身边的一个婆子去拿,海瑶转头回来时只看到那个婆子深色的衣服在空中打了一个旋。
苏唐在里面就听到有人勾着自己的大丫头说去拿东西,接着就有一个穿着深色衣服的老婆子进来,先下兜帽一看,苏唐狠狠的吃了一惊,惊讶道:“严嬷嬷!”
“严嬷嬷”对着苏唐跪下行礼,手中拿着杏色的绢布递给苏唐,苏唐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如我亲临四个字,苏唐没注意过贵妃的字到底是怎么个模样,但确实是认得这方金印的,当时选秀女的册子上就有,每一卷都盖了一个,听过贵妃跟她唠嗑的时候,说过金印被她跌过一次,右下角的地方磕破了一下,是后来让金匠补上去的,只不过有了这次之后,补上去的那一角平常摸起来没什么区别,可直接上盖章的时候,这一角的颜色总是比别处要重些,也就是说,这金印是真的!
既然这么说的话,苏唐有点犹豫,要不要对这个绢布行礼,还好这个老嬷嬷收的快,免得她这一层犹豫,只听她自我介绍叫芸姑姑,是严嬷嬷的亲生妹妹,姐妹俩一个管宫里,一个管宫外,都是贵妃的左膀右臂,这一次出来是找苏唐借几个人用用的。
“借什么人?”苏唐真是满肚子疑惑,也不知道宫里面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还得让贵妃上宫外找救援来,要知道贵妃在宫里面简直是横着走,都没人敢管她,这两下差距也太大了,让苏唐不得不把精神绷紧了弦。
“是几位力士,都是主子娘娘信得过的。”芸姑姑回答的不急不缓,贵妃跟她说的事情都刻在她的脑子里,还给了她便宜行事的绢布,自然是对她托付甚高,芸姑姑觉得自身也不能亏了这份相遇之恩,就是对着苏唐也不肯说出计划来,不过为了安抚她,似真似假的说了些宫里面余美人的事情。
“余美人又是哪位?”苏唐满脸好奇,一转眼工夫,他倒是跟不上变化了,连供里面出现这么一号人物都不清楚。
“其实公主殿下也是见过的,就是给江太妃洗尘的宴会上见到的宫女,她手中捏着一个皇子,又有太妃的护持,人又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狐媚法子,竟然把圣人的心勾在他这里。”芸姑姑说的语速又尖又利,想拿这个余美人确实是给贵妃造成了不少的麻烦,想也是,这人如果不是个人才的话,交代飞又何必刻意抬举了她,跟贵妃打擂台呢。
只不过这也不对吧,小小的一个宫女,就算有了皇子又如何,如何能比得上根深蒂固的贵妃?苏唐撇了芸姑姑一眼,当谁是傻子,这点说辞就能再把她打发过去的不成,不过脸上却是适时的露出一丝惊讶的模样,似乎是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之事,看起来像是完全相信了。
芸姑姑心下松了一口气,暗道了一声:瞧这一脸精明相,到底还是个蠢蛋,怪不得把个宁王当宝贝似的巴着,道忘了溪王这个金宝贝。
不过也跟她本来要做的大事儿也没什么关系,她的一张嘴简直就是铁嘴,要是他不想说,丁格儿都传不出来,苏唐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些没有用的,占这个身份给他行个礼也就罢了,要是想知道具体的情况,那是门都没有了,芸姑姑的做法也就是大多数的贵妃这派人对苏唐的看法,就好像是美人花瓶似的,摆着好看而已,要想让人敬重他,还差得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