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唐也没想到这人的身世也蛮苦的,轻叹一声,这嘴巧也不是没什么原因的,从小活到大也不容易,嘴乖才能讨到钱吗,怪不得瘦的跟竹竿似的,让海瑶多包两封银子给他送过去,大过年的多给点银子。
善德陪笑着说:“主子心善,那小子必心怀感激,改日再叫他给主子磕几个头来!”她说话脆生生笑嘻嘻的,平时苏唐也乐意陪着她聊。
苏唐摇摇手,斜了她一眼道:“就你瞎出主意,大过年的,这像是什么事儿。”过年都跪的是自家长辈,跪自己也着实不像是话,善德这丫头贼精贼精,往面上一瞧是温和,实际上都是虚的,肚里面坏水多的是,没几天的功夫就把海清给收服了,称姐道妹的好不热闹,海清那一点点底细被她摸的干干净净的,海清也是个傻子,现在还只到善德对他太热情了呢。
提到过年,海瑶在这里有心插上一句问:“主子,今年该怎么办。”虽说这一路上赶着回家过年,但是年货总得要办的,拖拖拉拉的到平阳府能买到什么好东西?
再说苏唐虽然身处尊位,但是回乡之后也是晚辈,合情合理,都该早些准备。
这一句话说得极在理,苏唐自然也没什么不允许的,想起了前些宫里面送来粥了,自己还觉得荒唐,可这一晃眼,腊八就过去了,沿途见到人家也在门前面挂两个大红灯笼,家里面有宝贝闺女儿子的,在门口的树上系着满满的红丝带,一笔一句端端正正的写下来年的心愿,她虽坐在马车里,但也有沿途的官员络绎不绝的送来过年时吃的甜糕,红糖馒头,各色新巧的点心。
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算算行程,明天就该到涿州了,叫赫统领在那里的驿站歇一天,采办些年货,你们也可以下去转一转。”
涿州虽然比不上京都,但也是北方的十三重地之一,南来北往的大商人都要通过涿洲前往京都,免不了在这里歇脚几天,先把手头的货物放下来试试水,选了好用又精巧的商品才送往京都,以期收到最大的利益。
善德脆脆的应下,却站在旁边不走,苏唐拿眼望她,她才从手中抽出一封请帖来,上面是烫金的字体,连边角描绘的花儿草儿都是描了泥金的,大写的一个财大气粗,好像就怕不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多有钱似的,苏唐扫了一眼,不在意的问:“又是哪个商户送来的帖子,我不说过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就不要再让我看到了,礼物你退回去就好。”
也不怪她这么说,实际上是这些天送来的这种帖子实在是太多了,一开始的还能让苏唐瞄上一眼,后来的那就干脆不都不看了,直接让四个丫头收拾了,听说后边的马车上装的都有一袋子了,下人和小兵手中收到的铜板都能集一盒子了。
这话一出,善德的脸上就更显得纠结,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半天才吭吭哧哧的说:“主子,这不是商户送人的帖子,而是涿洲李家大夫人送来的,说是要邀请您过府一聚,他们家的下人现在就在外面。” 穿金戴银的,后面还跟着三五个婆子,打眼一看,还当是哪家不守规矩的小妾出来了呢?
涿州李家大夫人,苏唐脑子里转了一圈,才想起这号人物, 黄氏,高高胖胖的,眼睛小得像条缝,嘴却又薄的厉害,说起话来就像是在挖苦人,怪不得一点都不得李家大爷喜爱,连个妾室穿戴的都比她体面。
苏唐更不会忘记她的一饭之辱,冷笑一声,手上的镯子叮叮当当的发出一声脆声,道:“这家也忒的没规矩了点,竟然想拿个奴才秧子打发了我。”说着嘴一撅,显然是十分不高兴了。
善德见她生气,顺着她的心意把黄氏狠狠的骂了一通,不仅苏唐不喜欢黄氏,就连她们这些跟随着苏唐一起在李家住过的丫头也十分看不惯黄氏,有了机会,自然该报复回去,眼一转,提议道:“您这样让回去也太便宜了她们,倒不如明天让他们再过来一下,您见完了巡抚夫人,说不得还得有那时间请他们进来奉承两句。”
她这一主意也真是焉坏,明天苏唐约了巡抚夫人一同见面喝茶,偏偏让李家的下人也是明天来,那李家下人,因着苏唐公主的身份,必定不敢怠慢,肯定是赶着吃完早茶的时候来,正好跟巡抚夫人凑到一处,巡抚夫人出身名门娇女,脾气是有名的泼辣,压的巡抚大人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面对苏唐的身份,让她弯个头也就算了,要是李家下人不识抬举,敢跟她凑到了一起,再加上苏唐在宴会上拨动几句,不愁她不发怒,有了李家好看的。
苏唐笑着一拍手,微微一点头,算是答应了,整李家一次,给自己出口恶气,也是极好的消遣方式。
不过苏唐这次倒是冤枉的黄氏,她这次病的实在是爬不起来,哪里能有什么精力派人去招待苏唐呀,那些人是平妻孙氏派过去的,黄氏连起来喝口药都得费老大的力气,鼻息间喘个不停,就像濒临死亡的老黄狗,林家大爷是早就不来她这屋了,这唯独两个女儿,隔三差五过来看一次,却不是看看她病情有没有好转,而是想方设法从她的手里想想能不能多弄一点,说不得她这一去,府里面肯定要抬新人,黄氏的东西肯定要抬进库房里,到时候当家的又不是她们亲娘,等她们结亲时说不得,三瓜两枣就把他们打发了,所以都要早做准备。
黄氏在屋子里面哭个不停,呜呜咽咽的隔着被子都让人觉得哀伤极了,何况是从小养她到大的奶嬷嬷,只觉得自己心里面好像被刀划了一刀又一刀似的,偏偏还有人觉得不够,又细细密密的撒上一层盐,腌得人心肝子直抽搐。
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磕着头劝道:“我的好奶奶呀,您自己得要多保重的自己身体,这身体都没了,可什么都没了呀。”黄氏依然不为所动,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帷,像是失了心智似的。
奶嬷嬷又急又气,和着眼泪,口齿不清的一边骂着孙氏就是个狐狸精,狐媚惑主,生的一堆的小狐狸精,把老爷老太太的心眼儿都给迷住了,一边又怨自家的两位小姐也太心硬了,这可是嫡亲的母女,不想着帮上些忙,劝一劝,只一门心思的想着捞东西,说完了又哭头胎没的小少爷。
那可是大爷嫡亲的是儿子呀,要是那时候不跟偏房争那口气,好好的将养着,这时谁还敢爬到夫人头上去呀,其他的还呜呜的骂着说了些什么。
黄氏已经听不清了,一门心思的想着是儿子,儿子,要是她不争那口气,安安分分的把儿子生了出来,这家里面哪有孙氏呆的地方呀,这样想着,到底要的还是儿子,眼睛也越来越亮,叫一向疼爱她的奶嬷嬷见了,也觉得有点吓人,不知不觉的连声音都低了下来,转身想溜去上厨房拿糕点去。
刚刚想转个身,却让黄氏一把抓住,脸上带着一层病态的潮红,小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来似的,像是对奶嬷嬷说的,又像是自己跟自己说的:“儿子,我要儿子!”
奶嬷嬷看她这么可怜样子,心里面一抽一抽的疼,黄氏于她来讲,真的是比亲生女儿还要亲,这时候不管她说什么,那是要天上的月亮了她都会一口答应,“好,好,大奶奶,等您身体养好了,要个儿子还不都是时间的问题。”
听她这么说,黄氏似乎是受到了鼓励,抓紧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唯独不变的是嘴里面不停的念叨着儿子。
连做梦时都梦到了,自己屋子的地毯上有个大胖儿子正在爬来爬去,自己一伸手说那孩子就贴着往上面爬,老太太还有大爷都在他这屋里笑着,洗三礼上收了满满一盆金,孩子的声音中气十足,连收生嬷嬷都夸再没有见过哪家哥哥有这般强壮的。
望着梦着,就忍不住笑弯了嘴角,忽然心里面一哆嗦,好像是一股冷气捏住他她心脏,孩子被自己摔死了,老爷和老太太都骂自己是个丧门星,孙氏带着他的儿子到自己上来耀武扬威,自己一个劲的喊着不要不要。等到再一睁眼却是这奶嬷嬷再给自己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