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破了脑袋却一无所获,赋云只能暂且放下这件事,请松年先生抽空到恒王府再为团玉诊治,而她则不准备出面了。
待离开松年先生处,梁思让不禁道:“你待团玉,真像对亲姐姐一样好。”
“我有时候也觉得,团玉比我姐姐更像我姐姐。”赋云伤感地道,“只可怜,无论哪个姐姐,我都没有照顾好……”
“不要这么说,至少团玉现在是很高兴的……”
赋云气得道:“可这高兴是假的!恒王从前那样对她,现在根本就是在骗她!”
“可是……据我那夜在二哥书房看到的情形来看,二哥的确是很喜欢团玉的!”
赋云不屑地道:“喜欢团玉姐姐的人多了去了,只是看得到后珍不珍惜了。显然恒王是没有有珍惜,他又怎么配再次拥有呢!想想我就来气!”
梁思让便又劝道:“你不能原谅二哥,是因为坚信二哥因为惧怕恒王妃,所以不顾团玉死活亲自端药将孩子打掉。但其中肯定是另有隐情的,一来,二哥说,孩子没了他也很伤心,那样子不像作假;二来,我从来没听谁说过,恒王会怕恒王妃……而且,以恒王的为人,你觉得他会惧内吗?”
赋云一想也是,沉着脸想了想道:“可这件事是姐姐告诉我的,这是她亲眼所见的,还会有假?”赋云说到这里,又忍不住长叹一声道,“说到这里,我又想起姐姐托付给我的一件事,虽然我不情愿,但谁让她才是我的亲姐姐,只能昭办了。”
“是什么事?”
赋云道:“求陛下还姐姐自由……我暂且办不到,至少先让姐姐回家再说。总是在甘露殿,宛若囚犯,我始终不忍。”
梁思让想了想道:“若是你姐姐如愿出来了,你也不要再和团玉赌气了,将她叫过来将事情一起说清楚。我并不是替二哥说话,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
赋云早有此言,也便道:“自然应该这样!”
事不宜迟,赋云很快便去求了皇上。皇上犹豫之后,最终答应让和月回穆府住着,但绝不准许她出穆府一步。
赋云担保下来,这才得以将和月接回家去。
赋云知道,和月虽然在穆府一共也没住几个月,但毕竟是穆家大小姐,合府之人皆是见过她,人人皆知她嫁了皇上后,因一场意外的大火而英年早逝,现在又好好地回来了,肯定会引得合府震动。
因此,赋云事先知会过家里人一声,一定要嘱咐所有人,将疑问埋在心里,就当和月还从未出嫁过一样。
因此穆和月一回去,下人仍唤她为“大小姐”,且对她过往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和月知道这是赋云细心安排,心头感动无比,可是一听到赋云带着团玉来见她,她还是惊恐地拒绝了。
赋云难以忍耐,况且这里又不是甘露殿,便拉着团玉的手硬闯进和月房中道:“姐姐,你今日不见也得见!”
和月旧时的房间亦不比甘露殿宽敞,两个人一闯进来,她连个躲得地方也没有。
避无可避,和月与团玉终于再次见面了!
她们,一个如出水芙蓉,惊艳之中更透出一身的仙气;一个好似雨中的梨花,凄凄冷冷,苍白无力……
团玉向和月行了一礼,和月受惊地后退,满目泪光地道:“你不要这样……不要……”
团玉却坚持行了礼道:“当初多亏了你收留我,这些年又一直相依为命,现在重新见面,行个礼也是应该的。”
和月拗她不过,只得连退几步,怔怔地看她行完了礼。
待团玉站起来时,和月却忍不住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
团玉和赋云都慌了,齐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穆和月连忙擦了眼泪,摇摇头道:“我只是太激动了……”
赋云却不相信地道:“可是姐姐之前都不想见到团玉!”
穆和月摇着头道:“赋云你不明白,我只是不想团玉一见到我便记起了从前的事……”
团玉迫不及待地问:“小姐,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和恒王之间到底曾发生过什么……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穆和月脸色惨白地道:“不,你不会想知道的……你最好永远忘记他!你现在和他在一起?那就赶紧离开他!”
此语正中赋云心事,便满目期待地望着团玉。
团玉面上一滞,眼中满是犹豫。
穆和月惊恐地道:“你心里还有他?”
团玉羞愧地道:“现在的他……待我很好……”
穆和月冷笑道:“相信我,若是你知道了从前发生的事,现在的他待你再好,你都不可能原谅的!”
残存的记忆一直如火药般飞扬在团玉心里,每每想起来一点,心里的火药便也会多一点。穆和月现在的这句话无意就是一点明火迸进心底,所有残存的记忆被引燃!
她想起她和恒王还有和月在一条山道小道上走着,脸上的神情都是快乐的,而那座山她曾画了出来,梁思让说那是小秀山……
她想起自己有孕时,恒王看着她喝下一碗药,她觉得好苦,恒王便将荷包里装出的话梅拿出来一颗,放入她口中……
那时的他们是多么相爱啊!
至少她心底是这样认为……可是,的确就是在那之后,她开始了剧烈的腹痛,孩子化成血从她身体里流出……
她惊恐无比,和月扑过来,愤怒地指着恒王喊:“是你!都是你!你好恨的心——”
“刷”地一声,仿佛被人劈了一剑,记忆戛然而止。
可是这已想起来的,就令她难以呼吸了,她用颤抖的手抓住和月冰冷的手,乞求道:“你说是恒王打掉了孩子……你说他是因为惧怕家中王妃,可是……可是据我这几天在恒王府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啊!他并不怕王妃,相反王妃还极怕他。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穆和月苦笑道:“你好傻,你竟还对他抱有希望?我那时候说他是因为惧怕王妃,只是无颜将他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赋云连忙问:“到底是因为什么?”
穆和月初时不敢说,经不住赋云与团玉一再肯求,终于将实情说了出来——
那正是赋云恳求家里人接和月回京的那一年,恒王也一路同行。恒王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行踪,所以不让任何人向京城里递消息。
那时,其实他们已经走到小秀山,转眼就到京城,和月和团玉想到很快就能见到赋云,心里都很欢喜。又是第一次到北方,看到不一样的山水风光,也便去想逛一逛,恒王毛遂自荐来当这个向导,三人便在小秀山上玩了许久。
山路走多了,团玉便觉得劳累,勉强撑着又走了一会,却还是撑不住昏了过去。恒王请了当地的一位大夫过来为团玉诊治,因而发现团玉原来已经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
因为怀孕之时一直在赶路,沿路颠簸,时时恶心呕吐,众人皆以为是正常的,所以不曾留意。现在突然发现,才知路上的颠簸已令胎像就有些不稳,吓得众人再不敢前行,便在当地租下一处民宅住下,好好调养。
那时,团玉深知自己未婚先孕有失检点,怕穆家会有所不满,为这意外的一胎而不安,但心底还是因为怀了恒王的骨肉而欢喜。
恒王看起来也很欢喜,又很忧心团玉这一胎不稳似地,在延医请药上甚为用心。
直至有一天,恒王的一个心腹大臣找了过来,和月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密谈,这才知道她和团玉都实在太天真了。
和月深深记得那是一个傍晚,夕阳西下,给淡金色的阳光多染一些暖洋洋的橘色。
和月听大夫说团玉的身体好转,又眼见要过年了,急着赶回去,便过来和恒王商量。
来到恒王的房间的墙外,猛不防听到那位心腹大臣的声音道:“殿下怎能如此心软!”
这声音好像就在眼前,和月吓了一跳,举目看了看,估摸着是这间房子建造的时候哪里偷工减料,和月又恰好走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这才将他们在房内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和月本不在意,但紧接着就又听到一句:“成大事者就不该有那么多儿女情长!”
和月听说与团玉有关,不由得停下步子,听了下去——
恒王便道:“可是,春儿已经怀了本王的孩子,本王总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吧!还是再找别人吧……”
“像徐姑娘这样的美人,世间再难寻出第二个来。你叫老臣去哪里再找去?”
“世上美人那样多,找不到一等一的,略逊色一点也可以。”
“可是陛下并不好女色,若非绝色美人如何能留住他的心。若不能成为陛下的宠妃,那样的女人送进宫一千个一万个也是枉然,我们需要一个女人在宫里当内应的!”
和月听到这里,便已经有些吓着了,她没料到恒王居然有般居心!所以,她又屏息凝神,按捺住心里怦怦的心跳,继续听了下去……
里面在长久的沉默后,终于又听恒王的声音道:“那就等……等春儿生下孩子,本王就将她献给那个昏君吧!”
和月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气得浑身乱颤。她极力忍耐着,却又听那大臣道:“不可啊,昏君疑心极重,又怎么会宠爱你献上的女子。一定要为她伪造身份,经采选入宫,只当是意外之下发现的美人……”
“这怎么可能!采选入宫,需要处子之身,春儿与我已经……”
“老臣认识一个人,有一个法子,可以伪造……”
恒王叹了一声,似是不舍地道:“那就等她生下孩子?”
“不可,经过十月怀胎的女子,身体与处子大异,那便伪造不了。只能请殿下忍痛打掉这个孩子了!”
恒王想了想,长叹一声道:“可惜了这个孩子……也可惜了春儿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就是要她倾得了国,殿下才能登上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