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梁思让立刻道,“我是为了赋云来的……”
“昭王妃?怎么了?”
梁思让怒道:“二哥又何必明知故问!赋云也喝过那个茶,她中了毒的!陛下因为那个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绝不会让赋云也这样!我需要解药!”
恒王却冷淡地道:“那你该去找光王。”
梁思让低沉的声音里透出随时要迸发的怒气,“二哥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光王那里不可能有解药的!”
恒王只是淡淡一笑,面上透出一股得意,却并不言语。
梁思让极力忍耐着道:“二哥,你听着!对赋云百般好的人,未必会让我高兴,但伤害赋云的……就一定会是我的仇人!”
他高高地扬起头,冷峻的神色和挺拔英气的身姿,令他拥有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高贵,冰冷摄人。
恒王面上一动,淡漠而笑道:“昭王妃与团玉是好姐妹,团玉也不希望昭王妃有事,我又不想看到团玉不快。所以……”
梁思让心中一喜,立刻道:“那二哥就快替赋云解毒吧!”
恒王却好似没有听到,还坚持着演戏:“毒虽不是我下的,但解药我却有……但这个解药需要药引……”
“什么药引?”
恒王双眉一挑,缓缓吐出两个字:“信任。”
梁思让不解。
恒王冷冷一笑,幽幽道:“我需要五弟信任我,我也想要完全信任五弟。先有了信任,便会有解药……”
梁思让虽然讲话喜欢直来直去,但此时也不是不明白。他便问:“二哥是说,我先服下那颗毒药,你才肯给赋云解毒?”
恒王静静地道:“你立下投名状,那便有了信任。”
梁思让想了想道:“我怎知你会不会使诈?”
恒王一听此语,登时满面不屑,站起来道:“五弟可以慢慢想一想,左右昭王妃不解毒,撑个三四年也是没问题的。你想要孩子,就多纳几个侧妃……”说着,便往外走。
梁思让立刻追上去道:“二哥说有解药,我怎知是真是假。还请二哥先拿出来给我看看,若是真有,我死也甘心!”
恒王道:“你立下投名状,昭王妃的毒自然会解。夜深了,五弟慢走,不送!”说罢,抬脚便走了,走了片刻又停下来,回头道,“不用在书房里找了,我早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梁思让望着他的远去的身影,满心怒气却无处施展。
他一无所获地回去见了赋云,只是说没找到,别的一概没提。
赋云见他平安归来,已连声念佛了,又知恒王为人狡诈,一次找不到也在意料之中,便让他暂时放下所有,赶紧休息。
梁思让望着她年轻而明艳的脸庞,却不禁想到皇上……
那个仿佛永远如少年般的皇上变得孱弱、怕冷、病体缠绵,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他怎能让赋云也承受这样的痛苦?
为了赋云,他并不吝啬自己的性命。
但他也难以下定决心立下投名状。一旦立下,那便意味着投到恒王一方,从此与皇上为敌。那可是曾经为了救他性命,而跪了两天两夜的人啊!
他想了一整天,夜里虽睡下了,可是心头还是不宁静,怎么也睡不着。
白白地翻来覆去,也只会吵到赋云。
梁思让便悄悄起身,走到滴水檐下坐着。
天上一轮弯月,明亮得好似哪个美人发髻上插着的一把玉梳子,他怔怔地望着,心里想着曾在谁发髻上看到过这样一把玉梳子。
想了半天,发现自己除了在意赋云的发髻、衣衫、面色,又在意过谁的?
他,只有她而已……
可是他的珍宝,身体里却埋着危险。
月光极冷,落在身上仿佛是一层薄雪,梁思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低唤道:“小丫头,小丫头……”
门“吱”地一声轻响,苏昭惠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将一件锦衣披在梁思让身上,柔声道:“夜深了,天凉,殿下略坐一坐便回去睡吧。”
梁思让并不多言,只是转头望了她一眼。
苏昭惠也并不离去,安安静静地侍立在一旁。
寒气一点点地侵蚀着她,许久许久,苏昭惠只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变得又冷又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双臂。
“你冷?”梁思让一只手拎起她披在自己的衣服,丢回到她身上,“你披着吧!”
锦衣沾了寒气,落到苏昭惠怀里也又冰又冷,好似梁思让的侧脸一般。苏昭惠一个激灵,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
梁思让并不理会,只是转头望着她道:“你家是哪里的?”
他的声音很随和,完全没有王爷的架子,苏昭惠心头一怔,声线细微地道:“宛陵……”
“哦……”梁思让也随意地道,“本王的一位先生,家乡也是宛陵的,姓梅。”
“是么……”苏昭惠淡淡地道。
“还跪着做什么,起来吧。”梁思让又道。
苏昭惠抱着那件锦衣起身,极寒与激动令她脸上像在发寒病,通红作烧。她细声细气地道:“谢殿下。……殿下深夜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梁思让长舒一口气道:“本王在想这几年发生的事……”
苏昭惠小心却也从心而发地叹道:“说起来,这几年殿下……殿下也实在受委屈了……”
梁思让并不是在自怨自艾,但听她这么说,便不由得问:“为何这样讲?”
苏昭惠道:“人人皆说是殿下杀了静王……其实,静王明明是畏罪自尽的,殿下曾这样说过的,只是世人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你信不信?”
苏昭惠面红如炭,咬着下唇一笑道:“恕奴婢直言,奴婢从前也是不大相信的,后来才渐渐地信了。”仿佛是怕梁思让怪罪,她很快又道,“奴婢从前不信也是因为奴婢与世人都觉得静王根本没有必要畏罪自杀,远没有到那一步,而且陛下也从未替昭王殿下解释过什么……”
梁思让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底冷笑,心道,整件事根本就是皇上一手谋划,又怎么会出面解释!
皇上联合静王妃嫁祸陈念信,好引他杀了陈念信。
皇上的愿意本是杀了武功高强的陈念信,日后对付起了静王来也就方便多了。
静王自尽殉情本是皇上的意外之喜,皇上也就顺水推舟将此事告诉父皇……
所有的好处都让皇上得了,而他梁思让却只能背着世人的骂名,还有那三声“逆子”痛苦地活着……
梁思让越想越勾出心头的恨意!
苏昭惠见他一直沉声不语,脸色也不好看,心头紧张地道:“奴婢多嘴……”
梁思让转眸盯她一眼,只见她素净的脸上,一对眸子好似月夜的湖水,波光粼粼,却也深不见底……
梁思让垂眸想了一下,淡淡一笑道:“恒王是怎么找到你为他制茶的?”
苏昭惠道:“殿下喝到了奴婢制的茶,觉得还过得去,便找制茶之人,这便找到奴婢了。”
梁思让听说,却一笑道:“我不信……”
“啊?”苏昭惠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
梁思让接着道:“梅方俞并非本王的先生,只是教过恒王而已,这么巧你们是同乡。昨夜,恒王给梅方俞回信,让外人看去,的确只是安慰他被贬谪,可传到梅方俞那里,也许就是在告诉他,大事指日可待,他以后再不用遭贬,反而会连连升迁……”
苏昭惠满面震惊地道:“殿下所言,奴婢皆不明白。”
梁思让并不勉强,冷笑道:“你说不明白,那便不明白吧……只是本王让你见证一件事……”
“何事?”
梁思让从怀中掏出恒王给他的那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粒药丸。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梁思让望着她问。
苏昭惠脸上又是一白,却道:“奴婢不知……”
梁思让拿起那粒药道:“这是一粒毒药,恒王要我服下他,才肯解了赋云身上的毒。”
苏昭惠连忙拦道:“殿下,万万不可啊,昭王妃身上的毒并无大碍……可是这粒毒药却会让……”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了下来。
梁思让心里清楚,若是当真不知道这粒药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这粒药与赋云身上所中的聚毒蛊谁轻谁重呢?
他冷笑一下,将药吐服下去后道:“恒王早将那个毒到别处,你知道说了书房也无碍,这才告诉赋云以博取她的信任,是不是?”
苏昭惠望着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虚弱不堪地道:“不是……”
“好,你不承认就算了。”他真是一点也不愿勉强人,“无论你是不是恒王的眼线,都请告诉他,这个投名状我立了。可若是赋云还有什么不好,他失信于我,那我宁愿毒发身亡,也会与他作对到底!”
苏昭惠眼中有泪光闪动,又一次跪下道:“殿下且请放心,昭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身上的毒自然能解。”
“你有解药吗?”
苏昭惠却只是道:“殿下放心就好,别的什么也不用管。殿下也不要多问了,旁的奴婢实在不知,不该说的若说了,那便是一个死……”
梁思让不再多说什么。
此后果然也没见发生什么事,可赋云再去见松年先生时,却发现她身体内聚毒蛊已经没了。
这令他们惊讶无比,都在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又觉得日子一如既往地表面平静,内里暗涌涌动,可是真的没有大事发生。
问到梁思让,梁思让也说不清楚。